容斋异闻录

　　二
　　鱼里缓缓睁开眼，隐约感受到暖炉炙热的气息，袅袅的熏烟绕着层层垂下来的幔帘慢慢消失不见。
　　这是哪里？难道是地狱吗？
　　鱼里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倒是激起了一层涟漪，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一条鱼的模样，待在一个有些大的木盆里。
　　“醒了吧，穿上衣服过来这边。”有些熟悉的声音，鱼里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好像是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又或者自己失去意识之时。鱼里眼前清晰的浮现起那双格外细长的眼睛，彻底清醒过来，他赶紧一个鲤鱼挺身，化作人形，急急忙忙穿上早就放在旁边的男衣。
　　鱼里绕过隔断，外屋大的夸张，光线比刚才还要暗些，几乎辨不清四周，那几抹跳动的烛火说是照明倒不如是装饰来的更为贴切。屋里还是温暖的，甚至说是有些灼人，熏香的味道较之前更为浓郁，但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在里面。
　　在那最深处，容斋的老板正靠在躺椅上，半眯着眼，似乎很享受这间屋子的氛围。鱼里走上前去，看到她身边还摆着两个酒杯，只是空空的没有半滴酒。
　　“我，我还活着吗？那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是不是，是不是没救了？”
　　“不要吵。你家公子没事。”鱼里这才看到躺椅后面还站着那个包子头的小丫头，她今儿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袄，站在层层幔帘里竟有些认不出。
　　“你家公子身体无碍，只是他身上的妖气很特殊，想他醒过来有些麻烦。”离芷还未说完，鱼里已经噗通一声再次跪下，目光灼灼。
　　“如果您觉得我不好吃我可以继续修行，一定能做到汤鲜味美，口齿留香，让您想吃我，只求您能救救我家公子。”说的铿锵有力，是不容错过的坚定如铁。
　　离芷睁开眼盯着眼前的少年，轻声笑起来，有一抹不易觉察的暖意在黑暗中游动。“鱼汤就免了，你命记在我这里，就留在容斋打杂，随云七喊我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我一定好好修行，让您有想吃我的那一天。”
　　离芷没有答话，她换了个姿势重新靠着，看起来更舒服了些，然后继续开口问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先起来。你是怎么认识靖国公小世子的。”
　　“这个说起来有点话长。”鱼里听话的站起来，挠挠头。“我本是家里的老三，除了二哥几百年之前跃过龙门化作半龙，其他的同类大都死去了，只有我浑浑噩噩的又游荡了百年。二哥走了以后我自己打不过家里周围的其他妖，被赶到一个鱼塘底老实地待着，过了很久等我呆腻了想出去转转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鱼塘已经是靖国公的后花园。我也就是那时候遇到才刚会走路的小世子。”
　　“小世子有恩与你？”
　　“嗯。当时满院子里的人只有小世子看得到我，从那时候他就经常来池塘边，有时候舞剑，有时候抚琴，也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坐着。因为小世子我对人世间有了兴趣，经常化作人形，在帝都街道闲逛游玩。有一次蹭了许多酒喝，不小心被几个捉妖人发现了，我一路往靖国公府跑，还是在门口被抓到显出了真身。正巧被小世子撞见了，他摆出了自己靖国公小世子的身份，从那几个捉妖人手中救下我，放我回池塘，并叮嘱我不要乱跑。我不想让小世子难做，从那便一直安静待在池塘底，直到前阵子我感受到了靖国公府里越来越重的妖气，便从池塘底跑出来，才直到小世子已经病了好多天，他的房间被人下了咒我根本没法靠近。”
　　“下咒？有些意思。那你是怎么把小世子送出来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前一直闯不进去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晚上那个咒就没了，我就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小世子带出来了。”
　　“突然没了？”
　　“是啊。很突然的，前一天晚上我还试过进不去。”
　　“白天可有人拜访过靖国公府？”
　　“唔。好像有，是个叫什么沈大人的，替帝君来询问小世子的病情。我在小世子院外远远看了他一眼，一身白衣，袖口衣摆那里都绣着一圈红边，他似乎能感知我的存在，时不时看我一眼，就是他来过那天晚上小世子房间里的咒就消失了。”
　　“呵呵。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呢。”离芷微微笑起来，指尖不停的在自己的腕间摩挲，眉目舒展开来，温柔婵娟，端的是另一番别致的美丽。“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我倦了。你们走吧。”离芷一抬手，挂在上方的幔帘纷纷垂下来阻隔视线，云七自幔帘中穿梭出来，推了一把还站在原地发呆的鱼里，也不待他反应，连推带拉的把鱼里带出了房间。
　　“师姐，师父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
　　云七本不想回答鱼里这么傻的问题，只是那声师姐又让她受用的狠，她学着离芷的口吻慢悠悠的说“人世间的情爱，最是磨人心。你不懂啦。”
　　“哦。”鱼里老老实实地点点头，记下了他来容斋学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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