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花儿故事

　　“走吧。”洛兰微笑着一推我的后背，我踉踉跄跄跌了进去，发现里面的黑暗中点缀着点点星光，幽暗的水面漂浮着许多小小的王莲，混合着各种花香的香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洛兰微笑地示意我走上王莲。我用脚尖点了点面前那一朵可爱的绿叶，发现它的承重能力非常强，于是战战兢兢走了上去。
　　“但我们这是去哪里？”我忍不住问洛兰。
　　“镜花缘，我们的聚集地。”
　　“你是说花妖的世界？”我震惊，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新浦中学校服的男孩，年龄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他的整条手臂上缠绕着一串藤曼状花纹，看见洛兰和身后的我，先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一缕暧昧的笑容。
　　“别误会。”洛兰适时举起了手，”这孩子看的见我们身上的花印，所以我带他过来看一看。”
　　轮到男孩震惊了。“你看的见？”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这是什么？”
　　“紫藤萝。”我说。
　　“omg！”男孩瞪圆了双眼，“你竟然是门。”
　　“门？”我不明白他的话，事实上从见到洛兰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这个世界完全不明白了。
　　“就是能够看见我们印迹，知道我们是妖的人类。他们是联系我们和人类的通道，并且对我们有良好的治愈能力。”男孩向我解释，他看了看手上硕大的腕表，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完蛋了!家教要迟到了。”
　　洛兰有些无奈地扶额:“你什么时候能不要踩着时间出发。”
　　洛兰告诉我那个男孩叫迟藤，人如其名，天生拖延症晚期，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迟到。“他和你一个学校的，读高一，你以后会经常见到他。”
　　我们在王莲铺成的小路上走了一会，周围的景色是统一的夜幕下的星空。大概过了五分钟，眼前浮动着一扇看起来很古旧的门，洛兰推开门，朝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原本以为花妖的大本营应该是仙风道骨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茂密的森林，每个人都占据着一个山洞，盘着腿对着大自然打坐练功……怎么说呢，反正不是眼前这个长得和普通酒吧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方。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洛兰，惹得他一阵哈哈大笑。“现在都21世纪了，我们和你们人类一样，思想也是很前卫的。当然，有个别例外。”他朝一个角落勾了勾下巴，那里坐着一个身着广袖长衫的男人，他的头发很长，有几缕垂在胸前，手里摇晃着一杯鲜艳的血腥玛丽，眼神迷离飘渺，仿佛没有焦点的盲人。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和他说了些什么，想要拿走他的酒杯，他躲开他的手，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突兀地笑了一下。
　　“他很漂亮吧。”洛兰用胳膊捅了捅我。“可惜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子。他叫陶生，已经活了1600多年了，算是我们这里的长辈，不过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瓜，”有点冥顽不灵。你知道他是什么花吗？”
　　我正觉得奇怪，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看不见任何印迹。当然，既然印迹是存在于他们的皮肤之上，那么隐藏在衣服里面也是很正常的。”他的气质很……丧，很……颓废……我想不出来有什么花和他相似。”我说。
　　“他的本体可和他这个人搭不上边。”洛兰笑道，”你看他对面那个男人，名字叫柳五，是株巨型柳树。在南方，这样高大的身材可是不常看到的哟。”
　　那个被洛兰提到的男人仿佛长了一双顺风耳，警惕地转过头，在看见洛兰的时候两条剑眉皱在了一起。洛兰笑着朝他打招呼，男人走过来看了我一眼，道：“你知道这里不方便让外人出没。”
　　“我今天发现的门。”洛兰拍拍我的肩膀，脸上笑眯眯的，“是不是很可爱？我们好久都没有遇见门了，这回看见了他，刚好叫阎卿好好休息。他的医术真是糟糕透了。”
　　“如果你有本事，这句话应该直接对着闫卿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酒吧是普普通通的音乐酒吧，没有嘈杂的音乐，也没有磕了药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间摇头甩脑。有男有女，却是各自长相，各自年龄。我一直认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大概都喜欢自己年轻漂亮的模样，既然那个1600岁的家伙都依旧年轻貌美，妖大概是可以使自己不老的吧。我看了看那几个围在一张方桌子边上打麻将的老人，不太能够理解他们把自己变得驼背又丑陋的原因。
　　“那四个人是4胞胎。出生于抗日战争时期，是731部队恶行下的产物。”洛兰解释，他没能继续将这个故事说下去，因为一直不停往肚子里灌酒的陶生晕倒了。
　　陶生晕倒在沙发上，确切地说应该是醉倒的。酒吧里依旧很平静，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看来他常常喝醉，别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柳五却非常紧张，他将陶生从沙发上扶起来搂在怀里，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把零碎的玩意儿，里面什么都有，从怀表到小刀，堪称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他找出一块看起来像糖的东西，撕开金色的包装，把里面圆圆的内容物喂陶生吃下。我从那一堆小玩意中看见了一个银色的条块，发现那是我们学校的教师胸卡，恍然想起班上的女同学总是一脸花痴地提起某个很帅很帅的柳老师，仿佛是高一某班的班主任，莫非就是他？
　　陶生吃了糖，将通红的脸埋在柳五的胳膊里，巴掌大的脸皱在一起，仿佛很难受。柳五摸摸它的额头，对洛兰说：“不行，他喝的太多了，闫卿的解酒药根本没用。”
　　陶生又把脑袋从柳五臂弯里伸出来，鼻翼重重扇了几下，嘟囔道：“难受，难受。”他的头上突然冒出两片细长呈勺状的黑色花瓣，像兔子的耳朵立在空中，随后花瓣越长越多，已经将陶生的头发完全遮掩。“糟了，他要现原形了。”洛兰一拍大腿，拧着眉道。
　　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一截一截失去人的形状，先是头，然后上半身，最后到脚。现在倒在我眼前的，是一株硕大的墨色菊花，品种仿佛很特别，纤细绵长的花瓣层层叠叠，簇拥着浅碧色的蕊心，芳香和浓烈的酒气混合在一起，一阵一阵地飘散开来。更为奇妙的是，菊花的身上还覆盖着一件颇为飘逸的广袖长衫，随着菊花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我彻底看傻了眼，连洛兰在我耳边大吼都没听见。“我都忘了你了！”洛兰扯过我粗暴地推到眼睛已经通红的柳五面前，“这不是有门吗？陶生不会有事的。快点，”洛兰对我说，“去吧台下面取一个花盆还有一壶水。”
　　之后的一切都仿佛像在梦里。我按照洛兰的吩咐取了花盆，把那株散发着浓烈酒气的菊花栽在花盆里，加了泥土，又浇了水。原本耷拉着脑袋的菊花仿佛来了精神，慢慢直起身子，有些枯黄的叶子渐渐恢复生机。菊花微微卷曲的花蕊突然颤了一下，酒气从圆盘一般大的花朵中弥散出来，看样子是陶生打了个嗝。
　　“这样就行了吗？”我拍着手上的泥土，驱赶着浓郁得让人受不了的气味。“只是把它移植到花盆里，你们自己就可以做到吧，为什么非得要我来。”
　　柳五对我点了下头，面无表情抱起菊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你叫什么名字？”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问。
　　“柳生。”我答。
　　他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们有缘。”
　　酒吧里原本虚无缥缈地放着一首loving you，此时变成了披头士的love me do，所有人的脸都在昏暗的灯光中明明灭灭，倒很有些幻境的味道。
　　“我们不能酗酒，也不能喝过多人类的饮料，否则根会腐烂，现出原形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已经无法维持人形。这是很危险。你知道吗，”洛兰注视着柳五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我很羡慕你们人类，可以互相帮助，可以相互取暖。妖和妖之间是很冷漠的，陶生生病，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帮助他，因为妖的本质是掠夺，重病的妖是很恐怖的，他们会不自觉地夺取任何身边的灵力，无论他本身是不是愿意。”
　　“所以你们都不愿意碰他？”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同时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没有什么虚弱的表现，“因为我是人，所以不会被掠夺……灵力？但是柳五呢？他怎么不怕？”
　　洛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笨蛋，柳五对陶生的感情你看不出来吗？别说是一点法力，就算是交出生命，对于一个堕入情网的傻蛋来说又有什么做不到的？”他牵起我的手向外走，“很晚了，我送你回家，明天刚好是周末，我们一早就出发，去街上转转，找个中介买一个好店面。”
　　我被他拽的一个踉跄。脑子里像是装了浆糊，想要摇摇脑袋清醒清醒，却越摇越糊涂。“什么店面？”
　　“买一个店面开一间花店。”洛兰转过头对我灿然一笑，“你是老板，也是医生。以后大家有事都可以找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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