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爱人]Black Rosevil Ⅲ

　　扳机无法扣动。

　　是那个黑发男人。

　　归飞想不出他是怎么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边的。黑发男人紧紧摁住归飞的手腕。看了眼她手中的枪。
　　那把枪看起来很普通，左轮。枪身上刻着一条正在酣睡的小龙。

　　即便被黑发男人紧紧压住手腕限制行动，归飞还是用自己所有的力量扣动了扳机，空枪。黑发男人却将另一只手递至归飞面前，手一摊，六颗子弹躺在手心。
　　他不说话，也不笑。

　　目睹这一切，尤其看见黑发男人手心的子弹后，原本不安的人群彻底躁动。那些未来得及离开的女宾尖叫，或是晕倒在男伴身边。
　　从震惊中清醒的男人们则吼着报警，才拿出手机就被在杨义生示意下行动的手下夺走。

　　归飞看着觉得好笑。
　　报警？
　　警察来了抓谁还不一定呢。

　　大概是因为杨义生除了让手下阻止报警再也没有任何举动。抓住归飞的黑发男人也很久没有说话，只是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归飞。
　　紧张的气氛下，终于有人受不住了。一个客人急冲冲地冲向了归飞，“抓住她！交给警察！”

　　黑发男人伸手，将那个人挡开。唇角微微上扬。转向杨义生，“杨先生，你似乎欠我一个大人情。”

　　听见黑发男人的声音，归飞呆若木鸡。
　　她刻意忘记他的样貌，但他的声音，却乘机占领了记忆的所有空隙。

　　原来真的是他。

　　被黑发男人拖走前，归飞看了眼杨义生。
　　杨义生依旧不为所动。也没有回应黑发男人的话，面对刺杀，他眼中只有惊愕，只是盯着归飞脸，眉梢轻轻动，眼角，似乎看得见一丝水光。

　　虽说归飞没有成功杀掉杨义生，但，至少——
　　杨义生，想起她是谁了。

　　被黑发男人扯进电梯，看着电梯四壁映出的自己的面容。归飞想笑，杨义生自然能认出她是谁。毕竟，她有着和姐姐一样漂亮的大眼睛，有着和姐姐一样，即便不笑，天生微微上翘的唇角也像是快乐的嘴。
　　从一开始，归飞就想到了，就算她杀不了他，但只要认出她是谁，杨义生就不会杀她。
　　之后，归飞有的是机会。

　　有的是机会杀掉杨义生。

　　如果，如果九年前，杨义生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如果，他还存有一丝人性……
　　如果……

　　如果……

　　归飞看了眼与自己的倒影一同出现在电梯四壁上的黑发男子。
　　如果，她还能活下来。

　　电梯门开了。
　　欠身，黑发男子压低声音在归飞耳边低语。
　　“你好。我是黑龙，很高兴又见到你。回家的小鸟。”

　　一句话，归飞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

　　将归飞扯下楼后，黑龙将她塞进停靠在偏僻处由手下看守的兰博基尼里。坐上驾驶座。他将车开得飞快。街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后倒退。
　　一辆凯迪拉克紧随其后。

　　两辆车直冲向一幢高档别墅的地下停车场。
　　拉开车门将归飞扯下兰博基尼，黑龙靠着车身，将归飞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容泛起，带着一丝浅浅的嘲讽。

　　之前那辆凯迪拉克也驶入地下停车场。
　　从上走下两个人年轻男人。
　　一个刺猬头金发。
　　另一个戴着眼镜，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扶镜片。感觉镜片度数还不低。

　　两人也不打招呼，一同靠在车身上，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被三个男人这样注视，归飞终究有些怕了。不自主朝后退了几步，当后背靠上墙，恐惧终于减缓了几分。
　　这是停车场的死角。她是逃不掉的。

　　而黑龙微微欠身，将归飞控制在自己用手臂制造的空间。
　　“你……就这点儿本领也敢行刺杨义生？”

　　归飞没有回答，只是侧头，生怕被这人认出自己。
　　但那晚灯色昏暗，他又有些浅浅的醉意，应该认不出她。那晚他说他叫王丽成，归飞全然没有将这个人同龙王社少主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然而，在街头厮混的那段时间，她曾无数次听那些卖笑的女孩说——龙王社的黑龙，黑少爷，在床上最为多情，下了床，那些在床上被他的温柔捕获的女子才会明白，他其实最无情无义。

　　归飞当时听着好笑。
　　一番啰啰嗦嗦看似高深的话，一言以蔽之，不就是拔~屌无情？
　　欢爱过，也就过了。

　　既然如此，那夜后，她也用不着太忧心。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重新介绍一次吧？”
　　黑龙见归飞不想回答，语气中有了一丝威胁。
　　“不想说？我有上百种勉强算是正当的方式调查你。有上千种彻底不正当的手段收拾你，逼着你把一切说清楚。自己选。”

　　“归飞。喻归飞。这就是我的名字。”

　　黑龙只是有些皱眉，未开口，他身边的金发男却嘲弄起来。
　　“这什么名字？！遇鬼飞？遇见鬼就飞？还女鬼飞呢！”

　　黑龙无奈叹息一声。
　　“地龙，拜托你，不懂就别开口。省得别人觉得整个龙王社都是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典范。拉低龙王社的水准。”

　　被称为地龙的金发男翻了个白眼。

　　黑龙又转身向归飞。
　　目光落在防御心极强的她身上，黑龙笑了笑，似乎连眼角都藏着情丝，但只要细看，就会知道他只是无意。用带着几分情意的眼神同女子说话，对他而言大概不过是习惯。
　　“归飞？归飞。”黑龙轻声念了两遍她的名字，“原来你果真是只小鸟啊。”

　　一旁的地龙一副听天书的表情。

　　而那个戴着眼镜，乍一看几分斯文气息，眼神却桀骜不驯的男人扶了扶镜架，语气傲慢无礼。
　　“郦道元 《水经注温水》，时禽异羽，翔集闲关。兼比翼鸟，不比不飞。鸟名‘归飞’，鸣声自呼。”
　　语罢，朝着地龙翻了一个白眼，“这样的知识，自然是你这种野生理科生不懂的。”

　　“是吗？风龙你难道不知道野生的永远比家养的厉害？”
　　“哼。”斗嘴不过，风龙转向归飞的眉头微微皱起，“喻归飞……听起来有些像余贵妃。”

　　归飞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一般不会招惹这种来自黑暗世界的人。但是……这群人，用别人父母取的重要名字瞎打什么趣呢？
　　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我这名字的确可以引发各种联想，但怎么都比‘风龙’、‘地龙’、‘黑龙’这种乡村非主流暴发户的名字听起来好听吧？对了，你们知道 ‘地龙’其实是蚯蚓吗？”

　　空气似乎沉寂了好几度。

　　地龙第一个干嚎起来。
　　“我给你说，遇鬼飞，别乱叫！‘蚯蚓’这个名字不是遇鬼飞你可以叫的。万一被我家丫头误会我和你有一腿怎么办？！”
　　风龙扶了扶眼镜，“反应很快。看来你也不是太蠢。余贵妃。”

　　而后两人一道攻击在一旁乐得直不起腰的黑龙。“笑什么笑，你个乡村非主流暴发户！”

　　这几人的反应，和归飞一开始想的，有些不大同。
　　但归飞还是笑不出来，“你们几个，用别人父母给取的重要的名字打趣很有意思吗？！”

　　她的声音撞击在停车场的四壁上，不断撞击，拉出长长的尾音。

　　三个男人都许久不吭声。
　　黑龙朝后看了一眼。
　　地龙率先道歉：“抱歉，我们之间一直这样打趣，习惯了。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不好意思。”
　　风龙扶了扶眼镜，“以后不会这样了。”
　　而后黑龙转过身，手指轻轻勾起归飞的下颚，“这样，你满意了吗？小小鸟？”

　　“别叫我小小鸟！”

　　黑龙目光寒意顿生，他这几年很难用这样的口气和女子聊天，这个归飞，这只小鸟，不仅拒绝他，还否定他。甚至，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他。

　　甚至，在他面露不悦的此刻，还狠狠瞪了回来。
　　很好。

　　“那么归飞，我想同你讲一个故事。说来，我作为龙王社的少主，平日看起来很是光鲜。私底下也有糟糕透顶的一面。”

　　一旁的地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风龙的表情较为含蓄，唯有眼神中的八卦意味怎么都散不去。

　　隐隐意识到黑龙究竟在说什么。可事到如今，归飞也只能紧紧抿着唇。
　　装作自己一无所知。
　　即使知道他也知道自己在装一无所知。

　　“先生你愿意让自己糟糕透顶的事情被人知道？”归飞已经没有了底气，但至少，她不希望那晚的事情被太多人知晓。

　　“当然不愿意。”黑龙撇了眼那两人，“但一则我也赶不走他们。二则，即便赶走他们，他们也会窃听。既然这样，不如由着他们来。我还省事，不是吗？”

　　他复又盯着归飞，“再说，丢人的，不只有我，不是吗？”

　　咬着嘴唇，归飞头微垂，手胡乱搓着衣角。本已做好了任由这伙人嘲弄的准备，头一抬，那两人已经走出很远。

　　“放心。我们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会坏到彻底。”黑龙说。

　　归飞直视黑龙。微微抿唇。
　　那两人不在，安全感似乎多了一些，紧靠着墙面的身体也微微松懈下来。
　　紧张，不仅未减少。
　　反而越积压越多。

　　这里只有她和他。
　　就像那天晚上，豪华酒店套房，红酒，玫瑰。松软的大床，只有她和他。
　　她又不禁将背紧紧贴在墙面。

　　黑龙向前一步，身体距离归飞至多一公分。这似有若无的界限带来的暧昧不明让空气都舞动起旖旎。

　　“一天夜晚，我偶然路过一家酒吧。听里面闹得厉害。因为那酒吧是龙王社的产业，我有些在意，就进去看看。
　　“当晚我是去妹妹家吃饭，所以没穿正装，也没有告诉酒吧负责人我来了。感觉，有些像小说中的微服私访。
　　“接着，我遇见一个被地痞困住的女孩。我顺手帮了一把。后来，女孩因某种理由主动献身。“

　　听到这里，归飞将头微微侧开。

　　黑龙却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我自然接受了那个女子的好意。毕竟，那个女孩，长得很好中我意。”

　　“呵……”
　　归飞很想说些什么，但千万心事到了唇边，不过是无语凝噎。
　　“呵……”
　　两声软软的呵。就是她唯一能有的表达。
　　原来，这段露水姻缘，不过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

　　“呵……恭喜你。”
　　忽然间，归飞似乎没有了不安。原来，之前的忧郁，不过是因为有所期待。
　　到现在，那期待……
　　有些可笑。

　　“所以……您想说什么？黑龙少爷？”
　　她偷了他的东西。
　　但，那只是一物换一物。

　　听出归飞语气的变化，黑龙笑得有些轻松，他从不认为，面前的女子真的会无动于衷。
　　她记得。
　　她忧愁。
　　他才会高兴。
　　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找她算账。

　　“整件事中，你知道最让我愤怒的是什么？”
　　“送上门的人不满意。”

　　黑龙摇了摇头，他的身体越来越靠近归飞，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压制住话语中的咬牙切齿。

　　“我，以为自己不过是睡了个女人。
　　“等我醒来，才发现枕头边有钱。那个女人付了我钱。五十港币——

　　“我，黑龙，龙王社的少主。被一个女人给嫖了。嫖资，五十港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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