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是降雨弹

　　其实席择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江隼。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席择认出他。
　　——如果那四五个把他围住的学长可以概括为暴漫画风的话，那么在中间的江隼就可以被称为是幻觉系的美少年。
　　而且还不是普普通通的那种，而是身形挺拔颀长的，一看就充满力量的，可堪称为男人的美少年。
　　不光是这几个学长，席择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就算再从学校大门走出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好像都不能与他的长相匹敌。
　　他并不怎么注意修饰自己，只随意地留了干净的板寸，便自然生出几分凌厉气质。混血的天生优势又让他眉目好看得像最精致的油画里五官深邃的天使一样，唇红齿白，鼻翼高挺，但目光桀骜得很，十五中挫到爆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是量身定做的运动套装。
　　果然是人群中的聚光体啊。席择隔着一条马路，就已经发觉，好像老姐这次并没大惊小怪。
　　以及，果然江隼也逃课了。
　　然而，当席择正蹲在角落里酸酸地想着自家老姐是个只看脸的肤浅人类的时候，这群人开始动手了。
　　五人对一人。
　　席择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打架。
　　学长们大约是蓄谋已久要给这个桀骜不驯的漂亮小子一个教训，出手丝毫没有顾忌他那张一般人都不舍得毁掉的脸——不仅如此，他们的拳头似乎就是冲着他的脸去的，意图鲜明得很。
　　“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其中有一人似乎对他积怨最深，骂骂咧咧个不停，动作看起来也最狠，“沈晶不是喜欢你这脸吗？不是说混血吗？老子他妈把你打成猪头怎么样？”
　　席择对这几人不齿，出离愤怒之下，竟准备过马路去给江隼施以援手。
　　打架就打架，五个人打一个算什么？！
　　然而在他急于帮忙的此刻，偏偏赶上了一个四十秒的红灯，席择等在马路边，心焦极了。幸好他长得高，眼力又好，可以远远地观察战况。
　　然后他愣住了。
　　“刚刚……他是不是笑了一下？”席择很不确定地想。
　　他又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那江隼确实在笑。
　　但笑容中却满满的铁血冷酷意味。
　　江隼一个错身闪避，那人的拳头便落了空：“猪头？”
　　他吐字的时候带点细微的卷舌音，但并不绵软，反而有森冷意味。
　　在那人再一挥拳而来的时候，他猛然伸出右臂格挡，相撞之时，恍惚有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
　　“啊！——”那人痛苦抱臂，嘶喊出声。
　　江隼似乎也并没打算放过他，格挡之后，又顺势一记左勾拳，力道似乎很大，因为那人被他一拳打到了身旁的另一位帮手身上，两人直接双双跌倒在地。
　　“——你本来不就是吗？”
　　这一切，不过几秒之内而已。
　　剩下的三人似乎生出些忌惮，但毕竟处在热血上头的年纪，哪里管那么多，对视一眼之后便又发力而上。
　　然而席择起初帮人心切，此时此刻沉心看了一阵，便发现江隼身姿十足的轻松写意，当然，出手也毫不含糊，凌厉凶狠至极。
　　好像是大家都在出手打架，明明局势也很乱，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隼周围的人都由一开始的放松转为了紧张，从进攻也慢慢变成了防守。
　　“……真难看啊，”江隼冷笑，动作却仍丝毫不拖泥带水，直逼要害，每一拳都仿佛雷霆万钧，每当拳头招呼到人身上，席择都看到对方龇牙咧嘴的忍痛表情，情不自禁也跟着浑身不舒服起来。
　　等席择好不容易等完了红灯冲到马路对面，江隼那边只剩下残局了。起初还以为胜券在握的五个人，已是残兵败将，只得互相搀着，为了支撑面子而色厉内荏地摆出凶狠的表情。
　　而席择没有漏看他们已经开始发抖的腿。
　　一切，只过了不到一分钟而已。
　　其实也并非一边倒，江隼好像也受了不少拳脚。但相较之下，明显是另一方挂彩更多，只想着要闪避了。
　　……自己现在过去的话，去帮哪边比较好？
　　席择在原地，突然在脑海中出现了这句荒谬的问话。
　　“我向来不喜欢手下留情。”江隼眼窝深邃，眼睫低垂时似乎一闪而过凶煞之意，待席择仔细看时，便发现他又抬起眼眸，容色淡淡，刚刚一闪而逝的狠厉仿佛是错觉，“有胆来找事的话，我就打到你服为止。”
　　五人中带头的人似乎还想强撑着回一句什么，却在对上他冷到彻骨的眼神的时候，颤动着嘴皮，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刚被打伤的地方，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江隼拍了拍自己的书包，重新背在身上，从席择旁边经过。
　　他一眼也没多看他。
　　但是席择全程都在看着他。
　　……这家伙，原来不是只有脸而已啊。
　　还真是有点可怕。
　　混血都这么厉害的吗……
　　那时候席择还不知道，有一个种族叫做战斗民族。平时好像默不作声，惹急了之后分分钟爱咋咋去你妈。
　　所以自此，席择不管在他姐面前怎么做出一副对江隼不服气的表情来，心里却是暗暗服气的。
　　男人的世界，强者为尊。
　　至于有那么多女生喜欢江隼……他暗自在心里吐了血之后，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就算他不情愿，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
　　反正自己上了高中跟他成了哥们，女孩子在看江隼的时候，顺便还能看见自己，想一想好像也就没那么多遗憾了。江隼也不搭理那些妹子，说不定哪天就有女孩子发现自己比江隼更帅更好相处，然后就喜欢自己了呢？
　　话虽这么说，但席择从此之后找到了一个寻找江隼的好办法。
　　那就是看周围的女孩子都在看哪个方向。
　　——基本那个方向，都会出没一只江隼。

　　所以当席择这次也毫无意外地在女生们若有似无的目光尽头处捕捉到江隼的时候，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他怎么朝着一个小姑娘走过去了？
　　这不是他的性格啊。
　　他默不作声地加快速度，拎着两瓶北冰洋走到江隼旁边，把嘴巴凑到他耳旁压低声音：“怎么个情况？这小姑娘你认识？”
　　江隼面上不动，眼睛却懒得分他一点目光，全程盯着忙忙碌碌挑水果，甚至为了更好地挑水果，从书包里把眼镜都翻出来戴上的小姑娘，低声“嗯”了一句。
　　余音：……我只是因为刚才洗澡之后眼镜湿了所以摘掉了而已。
　　江隼注意到，她的眼镜就是普普通通的蓝色塑料边框，一般小朋友近视配的第一副眼镜大多都是这种样子的。要是一般人戴上，那大概就直接是路人。
　　但江隼就觉得，这小姑娘戴着这副眼镜，还是白白嫩嫩的，特别可爱的样子。
　　而且还有点像煞有介事的小大人。
　　席择窥他神色，心里暗笑。
　　哟，有情况？
　　江隼看他拉长语调“哦”了一句，直觉告诉他这二货像是要误会，忍不住回头，想低声朝他解释一下这是刚才他们在路上遇到的小姑娘。偏两人距离太近，他回头时，席择的嘴唇毫无防备，直接亲到了他轮廓好看的侧脸上。
　　江隼：“……”
　　席择：“！！！”
　　余音恰处于最佳观众席，又正好在此刻抬头，登时目睹了眼前两个高大英俊的男生“亲密”至此，本来就圆的大眼在眼镜后瞪得更圆了，娇嫩如玫瑰花瓣的嘴唇也不自觉地张大，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一松，已经选好的甜蜜蜜的桃子也都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她被惊到了。
　　整个超市都静了。
　　虽然也曾被科普过世上不仅有异性恋，还有同性之间相互喜欢的现象存在，她对此也并不排斥，但这是在校风略严的一中啊……
　　真是胆子有点大啊。
　　过了没几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大惊小怪的表现肯定会伤害到这对“恋人”，不由得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想做出一些补救。
　　她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两只手很纠结地握在了一起，努力地想着措辞向明显也陷入石化状态的两个人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歧视你们，我只是不太习惯看到这种场景……很抱歉！”
　　席择敏锐地感觉到江隼已经有点开始要咬牙切齿，机敏地后退一步。
　　这个人此时此刻在疑似有情况的小姑娘面前出了这种丑，很有可能会迁怒到他身上。
　　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毕竟他很害怕这哥们一时愤怒，再拿周围的白萝卜之类的东西当凶器攻击自己。
　　江隼：“我们其实只是……”碰巧的。
　　然而他还没说完，便发现那小姑娘圆圆亮亮的大眼直直地盯向了自己的手腕，然后那目光便定格不动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上挂着那串黑色编织手链。
　　余音也没想到，刚刚目睹了自己出糗的，帮自己捡到校园卡的人，竟然就是面前这位……疑似喜欢男孩子的男生。
　　“原来刚刚是你捡到了我的校园卡呀。”余音发现自己面前这两个男生一脸世界毁灭的无力感，善解人意地替他们解围，“我刚刚还在你们面前犯了一次蠢呢。我们现在就算扯平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江隼：“……”
　　席择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那就……谢谢你？”
　　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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