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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门一问,才知竟然出了起人命案子。
原来报案人乃是县中范屠户,近日天气炎热,乡民都少食荤腥,范屠户生意不好,早早收了摊到好友家喝酒,这一喝便没了计较,待出门天已然漆黑。到离家不远处,喝多了酒的范屠户忽然便意甚浓,为图方便径直去到门口那条小溪前放水。
今夜月明星稀,周围景致看得甚是清楚,溪旁那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一半的树冠伸进隔壁大宅,仿佛探身悄悄窥视。
范屠户下面吹了凉风,脑袋清醒了几分,提着裤子左顾右盼。忽然间,一片白花花的东西顺着水从树影下飘了出来,月光下煞是显眼,范屠户吓得连退了几步。
“难道这水里还有水鬼?”范屠户是拿刀子的人,素来胆大,此刻又酒壮人胆,扯着裤子便往前探身看去。
这一看了不得,那飘在水上的分明是个人,隐约可以瞧见头发散乱在水中,白乎乎的东西便是那人的衣裳!范屠户吓得冷汗津津,连滚带爬逃回了屋子。
范屠户坐到床上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好容易定下神来,左思右想又觉得心内不安。他也是个良善人,想着若是水鬼倒好,若只是有人落水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还是得出去瞧瞧,保不齐捞上来有救呢?
谁知等回到小溪前一看,水流依旧潺潺,那飘在水上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可看清是何人?”韩易问道。
范屠户惊魂未定,虽不知韩易是谁,也顺口答道:“人脸朝下浮在水上,天又黑,小人哪儿看得清!”
“可有听见什么声音?”韩易又问。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声音,大人,我莫不是撞鬼了?!”范屠户哭丧着脸。
韩易闻言摸了摸右手小指,提议先去事发地看看,也许只是有人不慎落水,已经被救起来。众人皆道是。
范屠户听崔主簿叫韩易大人,方才明白这个年轻小伙子便是新任知县,心里暗自庆幸没有失礼,于是主动在前领路,殷勤得很。他家离衙门不远,一刻钟的时候便到了事发地。崔主簿又吩咐同来的捕快,先去那户大宅看着别有人趁乱做些什么手脚。
门前小溪说是溪,倒不如说是一条水沟。乃是隔壁大宅从绕城的河引了一汪活水用以造园,水流穿过府宅,从大槐树下的墙洞中流出,便成了附近居民日常淘米浆洗的小溪。
韩易提着灯笼上前细看,门洞下生满水草,因为无人打理长得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仍能发现被重物压过的痕迹。
“范屠户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有过东西。像是有人在大院中落水,水流送到此处被水草卡住。”韩易一面向崔主簿问道:“这是哪户人家?”
范屠户抢先答道:“这是禾家,卖丝绸的那户,有钱着呢!瞧这房子多气派!”
众人边说边绕过院墙,往禾家正门走去,一路上只听见院子里面闹哄哄的,隐约还有哭泣的声音。
禾府正门外熙熙攘攘站了一堆人,几个身着捕快服饰的汉子似乎与禾府中人起了争执,大半夜地竟然还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禾府出来主事的是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叟,一边招呼着下人取下门上高挂的红灯笼,一边拉住硬要往里闯的捕快,眼眶红红道:“我家小姐刚去,你们衙门便带着一群人过来,这不是坏人清誉吗!走开走开,别耽误我们工夫!”
竟是禾家小姐?崔主簿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原来随行的捕快得了命令,先来禾府打探情况,哪知管家老爷厉害得紧,只说衙门的人晦气,传出去有损小姐清誉,偏不让进。领头的捕快崔楠虽然黝黑壮实,却是生了一脸老实相,被老人骂的手足无措,一个劲儿挠头,也不知道回句嘴,只想着硬闯。崔主簿听了周围人讲的,恨得牙痒痒,快步上前将崔楠一把拉开,呵斥了几声,又将韩易引到人前,对老人行礼致歉,又道:“这位是新上任的知县韩大人,还请老人家转告禾老爷,万不可误了正事。”
禾府的灯笼已经换下,老伯望着空荡荡的大门,许久才低头抹了抹泪眼,对着韩易行了礼,道:“劳大人稍等。”
老人进了府去,不多时领了个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出来,想来便是禾老爷。众仆从见当家的过来,慌忙退到一旁。
禾老爷也是泪流满面,想是悲伤至极,对着韩易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待知道韩易是来询问禾小姐的事情,便道:“小女福薄,晚间积食去池边散步,竟突然落水了……不想还惊动了大人,真是真是……”说着又悲上心头,掩面痛哭起来。
“如此说来该是意外身故,只是既然县衙接到报案,按例便该对尸体进行检验。惊扰死者,还请禾老爷见谅。”韩易躬身行礼道。
禾小姐素来待人和善,下人们都敬爱她,听了韩易的话不禁都面露不愉,刚死便被衙门验身,传出去不知被人怎么笑话,那管家徐伯更是气愤,恨不得活剐了韩易等人。
禾老爷慌忙拦住想赶人的徐伯,恨道:“小女清清白白的人,竟莫名其妙与衙门扯上关系,这范屠户真是……真是……哎……”他见韩易神情坚定,知道拗不过,终于叹了口气领着众人进府。
禾家小姐绣莹走的匆忙,禾府还未准备好棺木,如今暂且被放在了一张长桌上,虽无香烛纸钱,但桌上也供上了果品与白烛,一众丫鬟正跪在长桌前哭泣。
崔主簿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怪道:“诶,那位叫喜鹊的姑娘何处去了?我记得她与禾小姐最要好。”
禾老爷爱女离世,神思恍惚,还是身旁管家回道:“喜鹊丫头得知小姐去世……已经哭晕了过去,现下恐怕无法回大老爷的话。”崔主簿闻言便罢了。
禾秀莹着了件干净的白色衣裳,头发也已经擦干梳好,还上了淡淡新妆,容貌秀丽。十五六岁正是女孩儿家最好的年华,如此离世,当真是红颜薄命。逝者为大,韩易领着崔主簿等人先对着禾秀莹拜了三拜,这才吩咐仵作上前验尸,自己则领着众人去落水处细查。
月华似薄纱,为夜晚的小池塘带上了些许神秘,粼粼波光在层层叠叠的莲叶中若隐若现。池塘边吵吵嚷嚷,几个小厮埋头清理落在岸边的绳索,竹竿,都是曾用来打捞禾小姐的。
“这是”夜风中灯笼光忽明忽暗,隐约照见杂物堆中一个玫红的丝绸荷包。韩易上前捡起细看,荷包里面里放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一些果干蜜饯,是夏天姑娘都爱买的零嘴。还有一块用金箔修补过的雁纹玉佩,玉佩雕工繁复,倒是精致得很。另有一纸契文,被水弄湿糊烂,已经看不清楚买的何物。
“我家小姐素来心善,前几日摔碎了汤碗不小心烫到了我们,也不是多大的伤,她心中却自责烦闷得很,连日都来此处散心。这样好的人,本该长命百岁才对。”一旁小丫鬟叹息。韩易微微一哂,有些事情哪是为人心善便可以避免的,这世间多的是欺善怕恶之辈,更有平白无故便要寻你麻烦的人。
“也怪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池塘那处偏僻平日少有人去,便总有人偷懒不去打扫,才让那些碎石头烂木头害了小姐。”
“如此说来,事发之时竟然无人在此处。”韩易放下荷包,抽出汗巾擦干净手:“你可知你们家老爷那时在哪儿?”
"老爷还能去哪儿,就在书房呢,诺,你往池塘对岸看过去,那透着光的屋子便是。"
“看起来倒也不远。”韩易往前又走了几步,想要看清那屋子,但晚间光线实在太差,除了窗户中透出的光,都是黑蒙蒙一片。
闻言小厮们都笑道:“大人也是读书人,怎么不知道‘看得见摸不着’这句古话,您看这屋子近,要过来还得绕上老大一圈呢。”
韩易无奈,回身吩咐捕快们过去查探。捕快在书房里外仔细检查,又在禾府大院搜寻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众人便又回到灵堂。韩易与崔主簿趁此机会挨个询问了家丁丫鬟,却也不过得到些失足落水的回复,都没有什么出入之处。
正想着,衙门许仵作已经验完尸体前来回话:“回禀大人,禾小姐尸体肚腹膨胀,指甲及鼻孔内各有沙泥,却是落水而亡。身上无其他伤痕,小人检查了小姐落水时穿着的衣裳,也无明显撕扯推搡痕迹,无法判断是否曾与人有争持。”许仵作就差明说禾小姐之死只是意外,深夜被闹醒,年过半百的老仵作身体不怎么吃得消,神情已然有些不耐烦。
禾老爷闻言却又是一阵大哭,有亲近的下人已经忍不住扑倒在供桌前,直呼老天不公,一时间屋中哭声阵阵。
韩易望着供桌上缭缭香烟,心口依然有些许怪异的感觉,他目光落在禾小姐脸上,总觉得禾小姐眉头紧锁似乎有未尽之言,待仔细看过去,又觉不过是自己花了眼。
因死者家中本无人报案,范屠户又不愿过多掺和,韩易见此也不好多留,按例搜查询问一番,确认没有可疑处后便领着府衙众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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