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门19天[五夏]

　　“哗啦！”

　　漆黑的锁链发出不安的响动，五条悟皱眉看向那个倒立的灵魂。

　　不论是他的六眼还是他的灵魂，都第一时间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夏油杰——是“真正”的夏油杰。

　　可是杰脸上的神情却如此陌生，以至于就连外面那个冒牌货，看起来都更“像”从前的杰。

　　“发生什么事了？”五条悟问道，忽然双眼一亮，“刚刚在外面，是你吧？！”

　　是你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卡住了那家伙的喉咙吧？

　　夏油杰却嗤笑一声，冷漠地回答道：「『刚刚』？哈，你在说什么啊？」

　　五条悟疑惑地看着他，却听他淡淡地说道：「那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吧。」

　　“？！”

　　五条悟倏地睁大眼睛，转瞬便反应过来。他笑着说：“啊，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啊。”

　　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那么看来被封印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夏油杰没有再回答五条悟的话。他伸出泛着荧光的手指，在对面那白色鸦羽一般的长睫上缓慢地虚虚划过。

　　五条悟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杰是真的，但也真的不太对劲。

　　“杰……”
　　「『那么久』，是多久呢？」

　　两个人同时开口，五条悟果断闭嘴，安静听夏油杰讲下去。

　　散发着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冰冷气息的手指，又在虚虚描摹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梁，他的整个脸部轮廓。

　　夏油杰的眼神似乎没有聚焦，像是在通过他的看向别处，声音同样虚无缥缈：「明明就在身边，却看不见我；明明一直在提醒他，却听不到我的声音；明明有『那么久』的时间，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冰冷的鼻息近在咫尺，与六眼相对的嘴唇一张一翕，近乎无声地吐出一个问句：「你说，他是不是一个笨蛋？」

　　“哗啦！”

　　倒立着的五条悟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难道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

　　那代表了什么？杰成为了他的背后灵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这个奇怪的夏油杰——夏油杰的“灵魂”，却只是嘲弄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冰凉微亮的手指描摹着他的双肩。

　　即使如此，却始终没有真正触碰到他，像是格外自觉地自行制造了一层无下限。

　　「『那么久』……」
　　「是多久？」
　　「你冷吗，悟……」

　　绛紫色的双眸低垂着，仿佛神佛般悲悯，口中喃喃地念诵亦如同佛前的经文。

　　这样可不成啊？
　　五条悟苦恼地思索：据说没有成佛的灵魂会缓缓消散，虽然不知道夏油杰为何坚持了这么久，但看样子他的意识已经不够稳定了。

　　那些缓慢逸散的微茫，就是他的灵魂本身吗？

　　五条悟抬起手来，想去抓那些微光，没想到夏油杰却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啊，抱歉，杰，”五条悟愣了一下，笑着说，“我没有想要抓你啦。”
　　被人类触碰到的话，万一立刻消失掉怎么办？他好像看过这样的动画片。

　　夏油杰脸上的复杂褪去，又换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看向别处，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呵，别说大话了。」

　　五条悟又听不懂了：“什么大话？”

　　夏油杰缓慢飘过来，冷笑道：「即使是『六眼』，也有看不到的东西；即使没有开『无下限』，或者不管你开没开『无下限』，都是徒劳的。」

　　五条悟皱起眉头：“你是说，我们无法触碰到彼此吗？”

　　夏油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在过去那三百多个日夜里，那个被无处不在的寒冷渗入灵魂深处的自己是怎样反反复复地触碰他、拥抱他、摇晃他，甚至直到他进入涩谷地铁站之前还在试图去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哀求他……

　　全部都是徒劳的。

　　够了，那种无望的心情，那种冰冷和空虚，他一次都不想再体会到了。

　　……也不必让他体会到那种感觉。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存在了啊。

　　“这样啊……”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说，“那老子就放心了。”

　　夏油杰敏锐地被那个久违的自称刺激了一下，看过来的视线里难得泛起了一丝波澜，却看到倒吊着的五条悟对他露出一个爽朗到刺眼的笑容，冲他伸长了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手臂，“那就过来聊聊天吧，杰！”

　　下一秒，两个人却都愣住了。

　　夏油杰缓缓低头，目光落在那只白皙的、宽大的、稳稳放置于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上。

　　温热的触感慢了一拍，从肩膀迟钝而又迅猛地扩散到了全身。

　　“砰咚！”

　　明明已经死去了，夏油杰却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手臂像是产生了自我意识一般，自己抬起来，覆在那只温热又柔软的大手上面。

　　——好温暖。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终于再一次，触碰到了这个人！

　　他狂喜地看向五条悟，却在那双颠倒的蓝眼睛中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惊慌。

　　“……放手啊，杰！”五条悟正在大声说着什么。

　　夏油杰看不到自己灵魂的微茫正在加速逸散，他双手紧紧握住五条悟的那只手，转眼回到五条悟身前，满眼都是惊喜：「触碰到了！悟！我终于可以触碰到你了！」

　　“清醒一点啊，杰！”五条悟终于抽回自己的手臂，宝石般的大眼睛慌乱地颤动，“不要靠近我，你会消失的……！”

　　下一秒，他的双颊一凉，是夏油杰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消失』吗？」
　　冰冷的气息从他的口中飘散，「没关系。你忘了吗，悟？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啊。」

　　苍蓝色的六眼微微睁大，旋即感到额头一凉，那个熟悉的、倒立的、发光的人，在知晓他们能够彼此触碰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在他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一个如此冰冷，却让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的吻。

　　「惊讶吗？」
　　微笑着的人一扫之前的冷漠，仿佛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夏油杰无比珍重地捧着五条悟的脸，温柔地说，「惊讶的话……就闭上眼睛吧。」

　　没等五条悟get到这句话的含义，便再一次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他的嘴唇，也微微一凉。

　　正在发光的夏油杰自己闭上眼睛，在五条悟的嘴唇上，近乎虔诚地，印上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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