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青羽染

　　二少年

　　“新撰组，是什么？”冲田总司一开口，大和守安定就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犯了多大的错误。
　　“没，没，没什么！胡说的！”安定扯了扯围巾，干笑几声。此时已过了白天最短的时候，朝霞褪后，是雪晴的湛湛蓝天。大和守安定的面颊微红，血色饱满，一双眼睛虽是苍色，但到底是东方人的模子，并不过分醒目。
　　“你叫冲田やすさだ？”安定重重地点头，总司目光游离了零点几秒，又说，“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听你姓冲田还以为你也是白藩河附近的人，但我没见过你。”他笑着，突然凑近，几乎是贴着安定的脸瞧。安定两颊顿时涌上一股暖红，却并不躲闪，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眨眼，远看上去更像是两个小孩子在谁都不肯示弱地比试什么。
　　总司有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2]，梳着总发，一双桃花眼在晨光下分外明亮。雪光映在他的脸上，白白的，安定只感觉一股清凉的朝气直逼面门，视野都跟着也变亮了。
　　“既然是新人就快进来吧！审核可是很严厉的！”片刻后，冲田总司直回身，笑得天真烂漫。他们走在檐廊平台上，清晨氤氲的阳光照射进来，他能感受到属于冬日阳光的淡淡的温热。他阔步走在前，时不时还蹦蹦跳跳的，梳得边整的发辫随着步伐摆来摆去。安定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着，视线却从未脱离过总司的背影。
　　只是看着他，就会感到温暖。
　　“你很熟悉这里么？”前面的人问，并没回头。
　　“不，第一次来。”安定答。他说的是实情，因为他是在京都才换上的刀[3]，对于那之前的历史，安定是陌生的。冲田家毕竟是武士家，总司也是正统的武士，从一开始就有配两本刀的资格，这时候的其中一把，是菊一文字则宗[4]。
　　这把高贵的刀要是被召唤出来……真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人。但想想就不爽（清光恐怕会比自己更不爽）。
　　豁地拉开道场的门，只见很多浪人已经聚在里面了，练习的有，还在谈话的也有。近藤勇和土方岁三也在里面，他们之间插不进针的气氛和辨识度极高的特点让安定一眼认出了他们。
　　这时的两人还没到三十岁，没了多年后的城府与宁为玉碎的疯狂，有的仅是本初那份单纯的雄心，倒是更有亲和力了。
　　近藤勇样貌和记忆中没什么不同，眼目干净，态度宽和，气度不凡。论剑术论才华，他都不是最顶尖的，然而历史上总是有这样的人，拥有聚集人心凝聚力量的天赋与气质。他带领着试卫馆的门客一同前来，在浪士组中拥有了不小的势力。
　　土方岁三不及斋藤一或原田左之助那般高大，那张讨女人喜欢的脸却是格外醒目的。他留着总发，高束着，皮面干净，眼神锐利，如鹰一般。
　　怪不得是……隼人[5]……呢。
　　“近藤先生！土方先生！我带了新人来哦！”一进门，总司就用欢快的声音喊，引得众人目光都被吸了过来。
　　“什么嘛，又是新人？”“这么瘦弱，没问题吗？”议论声四起。
　　近藤勇看看安定看看总司，和煦地笑道，“总司，你们俩长得……居然有几分相像啊！”相比近藤的横扫，土方的视线属于竖刷，他在一遍又一遍从头到脚打量着安定。安定一开始还能勉强回应这样的目光，后来还是忍不住用围巾遮了遮。总司只是笑，笑得漫不经心。
　　安定继续接受着众人的打量，感觉金属的本体已经微微发热了，尤其被活的土方岁三和近藤勇一起看，他突然感受到一种做刀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这时，练场的门又开了，进来的是名彪形大汉，梳着银杏髻，从中庭进来却不携寒气，如同被身上挥不尽的热度蒸发掉了般。
　　芹泽鸭……
　　安定心中默道。
　　“冲田看中的新人？有点意思。”芹泽腰上挎着刀，手里拎着两斤重的铁扇子，有水户藩撑腰，他站在这儿就能让绝大多数噤声。“不知道这次测试新人的殊荣，能不能给我啊？”
　　围观队士同时心念不好，并为这名新人默哀。芹泽在剑术上很有造诣，绝不是等闲之辈，毕竟有着神道无念流免许皆传的资格，加之他给人的紧张感，多半新人都会打怵腿软再被打残。
　　“芹泽先生，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你了。”近藤勇忙说。芹泽一挥铁扇，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土方岁三登时拳头紧握，怒目而视。
　　“没关系，由芹泽先生来审核的话，我也能证实我的实力。”其实这时大和守安定内心的话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是大将么？”然而这话还是被他憋回去了。他面带微笑地，从人群中走出，站到芹泽鸭面前，缓缓抽出腰间的大和守安定。
　　“只有一把刀么……？”芹泽蔑视地哼了声，也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刀。四下里皆是倒抽一口冷气，来应征的人有的连真刀都没摸过，测试就敢直接用开刃真刀的更是没有，何况对手是那个漠视人命的芹泽鸭？
　　只见芹泽鸭沉笑着看了安定一眼，手已扶上鲤口。大和守安定也不客气，他轻轻眯起眼睛，保持着合适的间合，摆出北辰一刀流的架势，伴随着一声气合，两把价值不菲的真刀打在一起竟还迸起了火花，卷起的剑风也像有了刃一般让人脊背发凉。
　　芹泽鸭的力道极重，硬抗了一秒多安定就意识到此非长久之计，于是运转剑身，化解对方刀上的力量，趁此机会调整姿态，准备新一轮的攻势。他白皙的娃娃脸上表情甚是严肃，气息还是平稳的。芹泽鸭面上没什么波动，细眼中闪过带有赞许、却很是凶恶的光。
　　大和守安定一惊，攻势转瞬变为守势，刀剑碰撞发出冷冷的噼啪声，他咬紧牙关迎视着芹泽的目光。被逼得太紧了……他心中了然，对此他并非毫无办法，只是……
　　余光扫到观战的总司，他看向这场比试的眼里已不见了单纯的担心，而是如同发现什么了一般的敏锐。
　　糟了！作为“新人”，我做过头了！别说是用无名三段了，就是这一招一式中，熟悉的人都能看出这些是冲田总司的习惯动作！安定无端地想起了清光，在内番时，若是他们比试的话，他们常说，“这不就是在照镜子挥刀嘛！”“我们都脱不出那个人的影子呢！”
　　可是不想点什么办法的话……！雨点般的攻击中，安定连连后退，同时他也察觉到了芹泽毫不掩饰的杀意。芹泽不会是把我当做总司先生的替代品来泄愤的吧？！
　　下一个动作是……！大和守安定看穿了他的意图，那是腰斩的动作。他能躲开这个攻击，不光如此，他还能连个无名三段或是袈裟斩逆转战局。
　　但是……真的可以这么做么？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受伤，而且这里不是本丸……如果……
　　就在他犹豫的空档，他的身体已经放弃抵抗露出了破绽。大和守安定露出看到躲不开的攻击时惊恐的表情向后跌去，芹泽则是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
　　虽然败在这人手上很不爽，但……我必须……更像人类才行。这样想着，安定眼前一黑。
　　极短暂的黑暗中，他听到了又一声刀剑咬合的脆响。他稳住身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飘扬的马尾辫，和不是很壮却格外坚实有力的背影。
　　“总司先生！”他脱口而出。
　　“总司！”与此同时近藤和土方也异口同声。
　　“呀嘞呀嘞，欺负新人也没什么意思，你说是吧，芹泽先生。”冲田总司刀上用力，将芹泽鸭顶开。安定在后面，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感觉道场棚顶似乎已被层层阴云铺盖，阴黑的气息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这鬼一般的恐怖感则来源于眼前这个持刀的少年。
　　与见过的那个元气满满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大概是因为并非马上作战，总司拔出的是加州清光，而非菊一文字则宗。那时的清光已经被打磨得有点薄了，可还是被经常使用着，是用久了有感情了吧。
　　总司先生对他……对他们……到底抱有怎样的想法呢？
　　也许只是物件吧，因为事实如此。再度看向伸出援手的总司，安定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
　　“我这几天也疏于练剑了，芹泽先生不在意的话，可否陪我几场？”总司的声音冷冷的，听在安定心中却暖暖的。冲田总司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让过分肆意随性的芹泽都让了步，他收了刀，说，“我不过是检测新人的实力，受不起冲田先生的赐教。冲田先生真是捡了个好苗子。”他也笑。
　　“那是自然。”总司收了清光，眉间舒展，笑容天真烂漫了回来。安定顿时感觉飘在道场棚顶的阴云也消散了，屋内甚至开起了樱花，围观的众人也都舒了口气。“芹泽先生认为这位新人如何？”
　　“剑道上自然是合格。能熟练地使用诸家流派，相比非等闲之辈。如此少年天才，却默默无名，不由让人感慨将军福泽，天恩浩荡。”
　　一番话下来，安定的脸色微青，他和芹泽隔着总司对视着，果不其然，那双细眼中油亮的光依旧是针对他来的。
　　“最近听闻长洲方面不太老实，可要留神混进来细作。”芹泽鸭撂下一句，笑哼哼地带着心腹们离开了道场。空留近藤一组和安定面面相觑。
　　“从今以后，大家就都是队士了！方才事情发生得突然，还没问您的名字。”开口的是一直端坐得远的山南敬助，他微笑的脸让安定放松了许多。于是安定也回以微笑，向近藤一行恭恭敬敬地说——
　　“嗯，在下是肥后藩脱藩武士，冲田やすさ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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