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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
南柯看着眼前的人,又低头去看两人交叠的手。
上面那双纤细修长,骨节分明。与之相对的那双则更加白嫩圆润。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什么都没说。
许久,白澍禾也低下头,却眯起眼,闷声笑了起来。
他轻轻挑起南柯的指尖,略一抬手,再一合,两双手便十指相扣了。
抬眼望进那对清澈的黑眸,白澍禾又展颜一笑,眼角却噙了些许泪花。
那双黑眸的主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略一偏头,脸颊飞上一抹飘红。
十指相扣,一生相守。
若不是此情此景,南柯怎会初尝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啪。哗啦啦biu
人工AI的自主学习能力,强大的略微有些可怕。如此便是了。学了不该学的,就不得不清空重来了。
指缝间的温暖似乎还在萦绕,失去了支撑的一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落在身侧。南柯不见了踪影。
眼泪汹涌着夺眶而出,白澍禾身子摇摇欲坠。扶着墙慢慢下蹲,把自己缩成一团,随后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
“嘤嘤嘤……”(???)
洁白的衣袍被染上一片灰渍,那颜色还在沿着边缘继续扩散。
像是打翻了一缸水墨,一倾出后便顺着地缝向四周不断蔓延。
“你……”
白澍禾闻声抬头,栗色长发由肩上滑下,从袖袂间露出一双淡褐色的瞳仁儿。眼眶微红,目光不甚澄澈,视线却明摆落在眼前人的目中。
眼前那人束起的头发略微凌乱,却更显眉目俊郎,少年风流。
那正是他日日夜夜念想之人的模样。无比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白澍禾忽然又酸了鼻头,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顺着脸颊往下落,在下巴尖上汇成一股。
南柯一句“你是谁”突然噎在了喉中,指尖勾着衣角,略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对他道:“你别哭了。”
静默片刻,他才点点头,以袖拭泪,起身,伸出一只手:“在下白澍禾,幸会。”
“我……南柯。”
一切都要追溯到一年前了,可把故事倒过来讲,似乎别具一番韵味。
故事就是故事,不真不假,不痛不痒,却刚够人沉浸的地步。
他故步自封,自甘沉沦,将自己守牢在条条框框之间,却活得自在。
白澍禾摘下游戏头盔,望着偌大的卧室,墙上密密麻麻,屋内屋外都贴满了心念之人的相片。
有他睡着时低垂眼帘的侧颜,沐浴在日光下的回眸一笑,被发现小心思时的羞赧,点配药草时的专注神情……南柯十七岁时的每一个模样,都被白澍禾尽收眼底。
将头盔置于床头柜上,他决定放空一下午,便仰躺在了床上,再一缩身子,把自己搅入柔软的天鹅绒中。
“二禾——”
是林彦的短信。
白澍禾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几分钟后裹着被子探手摸过手机,按亮屏幕,敲了几个字,便又将手机摔在了一边。
林彦:“晚上有事吗,出来吃个饭?”
阿禾:“没事,在哪儿啊?”
“二禾——”
手机铃声不多时便再次响了起来,显是网络那端的人已编辑好文字,静待回音多时了。
床上的人却已昏睡了过去。也不知时做了什么梦,边梦呓着边落眼泪。
这一觉睡到傍晚,白澍禾醒时眼角还有泪渍,眼皮还是肿的。
他看了看与林彦的消息记录,又瞅了一眼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林彦的号码。
短暂的拨号音后,低沉磁性的男音由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二禾?”
白澍禾对着眼前的空气笑笑,道:“是我。我刚醒,现在就出门。”
“行……”林彦一顿,“不用急……我也还没到呢。”
白澍禾倒是有辆车,可他考了驾照以后再没开过几次,于是一直丢在停车场里没人碰。
而他的公寓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二十三层的高度足以拉开窗帘便将几条街区的景色尽收眼底。门前车水马龙,人流来往络绎不绝。
“滴,学生卡。”
这是他小表弟的卡,白澍禾已经离开高中两年多了。玩游戏导致吃土严重,只能在日常上节俭。
他长得小,二十岁的人看着倒像个初中生,所以偶尔有站岗的也不会把他拦下。
二号线坐三站,出了地铁口就见到林彦在等着他。
林彦替他拢了拢围巾。白澍禾看着眼前人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等的有些久了吧。”
林彦笑笑:“没,我也才到。走吧。”
两人在一家名曰“雅士阁”的中餐厅内落座。与闹市区其他饭馆相比,这家规模算是小的。可装潢典雅低调,不浮夸奢靡。
来客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又或只是应了餐馆的名字,都低声细语至恰到好处,而非在寻常酒馆里那般高声畅谈。
倒是喧哗街区间的一处“静土”。
“嗯……来份……。”白澍禾翻着菜谱道。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彦,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白澍禾抿抿嘴:“再来个……吧。”
随后把菜谱往前一递,林彦接来翻了翻,随意道:“……”
服务员一一记下,收起菜谱往后厨去了。
林彦开口:“你不在那工作了?”
白澍禾以前曾在酒吧打过兼职工,也是在那儿认识了林彦。
“嗯。”他点点头,“我当时的想法可真傻,明明家里有矿还非得装得有些骨气。”
网瘾少年白澍禾也曾是个想为社会做出一番贡献的正直青年,刚考入全国数一数二的医学院,刚年满十八时便毅然决然离了家,自此不再接受他远在非洲挖矿的家里的一切接济。
虽然他住的还是父母给买的房子。虽然他已经辍学快两年了。
林彦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白澍禾却抢先了:“嘿嘿,半斤八两啦。你不也是无业游民吗,我好歹还算个大学生。”
他一直很好奇整天游手好闲的林彦到底是哪来的大把大把的钱,可能跟他一样,也是家里有矿吧。
于是两人片刻都相顾无言。林彦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接过服务员递上的暖茶,微抿一口,他又一次开口道:“二禾,过年回家吗?”
白澍禾摇摇头:“他们不回国,我不去非洲那儿。”
“哦。”林彦道,“非洲那边儿没什么年味儿吧。”
“那是。”白澍禾叹道,“连华人街都没得。”
他掂起桌子上的一张宣传单,眯了眯眼细细打量起来。白澍禾有轻微的白化病,视力不算好。
常年宅在家里,他对自己的形象关注甚少。此时额前浅棕色薄发已经长过了眼睛,只好与鬓边发一并拢到耳后。
“二禾,你不打算理理头发吗?”
白澍禾抬眸,托腮的手落下,又捎带下几缕头发,不自觉带了几分凌乱的美。
他答道:“懒得剪了,去理发店动辄一两个小时,等我有空自己剪吧。”
“唉,你老是这样。”林彦嘴上这么说着,眼角却微微上挑,带了笑意。伸手揉乱了眼前人的头发,又将它们捋顺,服帖在脸侧。
白澍禾浅笑着。他喜欢和林彦呆在一起。两人在酒吧相识,至今快两年了。
虽然从未一起探讨过未来,思考过人生规划,或是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但他却十分喜欢两人的相处模式。那种时光荏苒,人影斑驳陆离,却岁月静好的感觉。
也就是应了这种氛围,白澍禾才对林彦无话不说,心里有的事儿就通通一吐为快。
除了南柯。
谈笑间,服务员又端来一份酥糕和一小盘花生米。白澍禾对那小巧精致的酥糕没什么兴趣,却钟情于酱香四溢的炒花生,直一个接着一个往嘴里夹。
林彦便把那盘花生推到了白澍禾面前。
直到十一点多,这座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时,两人才离开。出了门默在林彦停车的路口处,本该分别,地铁却已过了末班,白澍禾只好坐上了林彦的车。
他入座副驾驶:“其实我打车也没问题的,这个点也挺好打的。”
“我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林彦笑笑,踩下油门,银色的保时捷911缓缓潜入深夜的车水马龙中。
按响了车载音箱,和缓的钢琴曲流淌而出,是肖邦的《升f大调夜曲》。旋律悠扬,深入浅出,仿佛在将一段故事娓娓道来。
方才喝多了茶,在□□的作用下,现在倒是无一点困意。白澍禾低头拨弄着手指,竟是忽得觉得有些不自在。偏头望向开车人的侧脸,他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也看了过来,晦暗中衬得有些温柔。
“开你的车吧,别分神。”白澍禾笑道。
“嗯。”他把头转了回去,又打了个哈欠,道:“有点困了。”
“那可是,都快十二点了。要说你这算是疲劳驾驶了。”
“没事。你在车上我就睡不着。”
到家已经是晚上……严格来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笑着与林彦道别,回身进屋,泪水却突然又噙满眼眶。
白澍禾讨厌这样的自己,一面喜欢着虚无缥缈的南柯,另一面却似乎毫不在乎活生生的林彦的感情。他明明知道林彦对自己的好,却只是避重就轻地接受着这一切,好像那么的理所当然。
于是回了卧室,把自己摔到大床上,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不眠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睡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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