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启苍穹

　　墨凉云送走了洛姨娘和墨凉雨，回到书房里。流云恭敬地伫立在屏风外。

　　此时静得连毛笔在宣纸上流连的声音都能听见。

　　墨凉云想起前世的一幕幕，眼神晦暗。又想起今日墨凉雨看见她时，那双杏仁眼中闪过的复杂感情。

　　愤怒、憎恨、惊讶……墨凉雨那个小屁孩脸上出现这些表情，当真是奇怪。

　　“小姐，手帕已经洗好了。”流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是您给二小姐擦手的那张。”

　　“放在我床边。”墨凉云提笔的手顿了顿，在纸上流了一个墨渍，整幅画也就毁了。

　　流云应声，拿起装着手帕的木盒往外走，就听见墨凉云说：“是不是夫人留给我的那张？上面有一只小小的黑凤凰。”

　　“是的。”流云回答道。

　　只听见“砰”的一声，应该是砚台掉在了地上。

　　“拿来。”墨凉云眼中酝酿着狂风暴雨。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就这样被别人的脏手玷污了，她恨不得把墨凉雨千刀万剐。

　　流云战战兢兢地把盒子放在桌上，不敢抬头，心脏紧张害怕得砰砰直跳。

　　“滚出去!”墨凉云把笔砸在地上，抬头看向即将要逃离的流云，质问道:“不是叫你收好夫人的东西吗？我是不是该考虑换一个大丫鬟了？”

　　“小姐，是奴婢、是奴婢不对。”流云猛地跪倒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滚去院子里。”墨凉云皱着眉头，胸腔在隐隐震动，“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会再犯了。”流云的瞳孔紧缩，额头磕在地上。

　　她以大小姐的大丫鬟这个身份欺负了许多族里的人，若是她没有了这层身份，被赶出院子，那么等待她的只有那些人的报复。

　　“滚！”

　　墨凉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我不想一句话说两次。”

　　流云却还是一动不动。墨凉云掀起眼睑，挑起流云的下巴，“我说了，赶快滚！”

　　“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流云咬紧牙根，唇角溢出一丝黑血。还未过多久，便像正在蝉蜕似的倒在地上，身体不自觉地抽搐，嘴中吐出白沫。

　　墨凉云狠狠地甩开手，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双手，仿佛手上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把这里处理了。”

　　几个丫鬟推门进来，看见地上躺着的人是流云，眼中无一不例外地藏着幸灾乐祸。

　　人被拖出去了，书房里这才彻底静下来。

　　墨凉云唇角瞧起，瑞风眼半眯着。

　　还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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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已至，彩霞染红了天边。

　　墨族，长孙殿。

　　殿上金碧辉煌，房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珍禽异兽，每一只禽兽都朝着最高处的白色凤凰膜拜。

　　殿下的平台上人山人海，这些都是墨族的弟子。统一穿着黑色的长袍，胸前绣着白凤。

　　“我听我兄长说，这次是举办送行大会，给族长送行的。”

　　“送行大会？”

　　“好像要带着两个小姐去，一个是十五小姐，另一个我还不知道。”

　　“我猜应该是三小姐墨凉清，三小姐可是木火双系玄师。”说这话的弟子盯着殿上一个窈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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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上，几个长老喝茶的喝茶，闭目的闭目，说话的说话，看起来都十分悠闲。底下却风波暗涌。

　　墨凉清起身向上座行礼，“族长，人已经齐了。”

　　墨紫霄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准确地传入殿上殿下每一个人耳中。可见他的法力之深厚。

　　喧闹的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人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墨凉雨眨了眨眼睛，小脑袋晃了晃，并没有发现那个嚣张高傲的身影——墨凉云怎么没来？

　　此时，墨凉云正慢慢悠悠地走上轿子，还没有出院子。

　　“娘。”墨凉雨扯了扯洛姨娘的袖子，“大姐姐怎么还没有来？她是不是不想和我去啊？”说着，委屈地撇撇嘴。

　　洛姨娘心下一惊，悄悄地环视一周，当真是没有墨凉雨的半点踪迹。这可怎么办？马上就要启程了，若是墨凉云还不来，这名额就会给其他人了。

　　她侧过头小声地对墨紫霄说，“族长……”

　　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道。

　　“族长，大姐姐还没有来。”墨凉清起身半跪在大殿中央。“是清儿的错。”

　　宁静的场面被墨凉清这一声打破，底下的人立即交头接耳来。说的无非是什么“大小姐太不像话了”之类的话语。

　　就连长老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很少有人敢在举行大宴的时候晚来。这不就是没有把他们长老会放在眼里吗。

　　坐在最高处的墨紫霄轻咳一声，场面再次安静。

　　墨紫霄问道：“墨凉云现在在哪？”

　　“云儿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洛姨娘说。

　　话音消散在空中。忽地——

　　一辆大红色的马车逆风而来，车上镶着各种上等玉石，车下燃着滚烫的烈火。透过天蚕丝织成的帘子，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光滑圆润的下巴，和一张微微笑着的薄唇。

　　“那个是谁？”

　　“谁敢这么嚣张？竟敢无视家主众位长老。”

　　众弟子心里几乎都冒出了这两个疑问，好奇地盯着那辆速度极快的马车，都想知道那辆马车里的人是谁。

　　眨眼之间，红鬃白马脚踏赤云停在殿上。无风，车厢前的薄纱却轻轻飘开。

　　先是一只肤如凝脂的手，再是一点点红绸。任何人都不愿意眨眼，却在下一刻，几乎就是一呼一吸的时间。一道靓丽的身影翩然落在红鬃白马身边。

　　“族长，各位长老。”墨凉云荡然一笑。

　　墨紫霄并未表态，只是道：“随便入座即可。”

　　反倒是长老们皱着眉头。

　　墨凉雨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面上乖巧实际心里幸灾乐祸。大殿上座位已满，她心道族长这分明是在看墨凉云不爽，故意刁难墨凉云。

　　墨凉云当然知道，心中冷笑。

　　她的目光落在洛姨娘身边的那个小屁孩身上。随后向墨凉雨走去。

　　墨凉雨呆若木鸡，哪料到墨凉云会打上她的主意。墨凉云一手把她提起来，一边自己坐在她的椅子上。

　　“族长不用安排位置，我和小雨儿坐就行了。”墨凉云说着，捏了捏墨凉雨软嫩嫩的脸蛋。

　　墨凉雨：……

　　就连一旁的洛姨娘，也不得不感叹墨凉云的脸皮之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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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夕阳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圆弧了。

　　墨紫霄开口：“我走以后，由大长老暂时代替族长之位，三长老与四长老辅助大长老，二长老负责保护好整个墨族。众墨族子弟，切不可生出懈怠之意，必要好好修行。”

　　墨凉云无聊地玩着墨凉雨的手指，墨凉雨在墨凉云的压迫下不敢反抗。

　　墨凉云上一世从龙耀大森林里回来后不久，墨家便发生了动荡。即是以大长老为首领导的一次篡权，最后的结果是，墨紫霄失去玄力，对外称携爱妻和爱女出门云游，实际上是被囚禁在墨族的禁地里。

　　现在，墨紫霄还在愚蠢地以为三长老和四长老之间是水火不容的，让他们两个互相牵制。对大长老是信任有加，对二长老却是心生嫌隙，他还不知二长老才是最衷心他的那人。

　　墨凉云再次揪住墨凉雨的脸蛋。这一世，她好心地会让墨紫霄早一点知道的。

　　墨凉云突发奇问：“小雨儿，我善良吗？”

　　“什、什么？”墨凉雨装傻地眨了眨眼，“大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大姐姐善良吗？”墨凉云又问。

　　墨凉雨勉强笑了笑：“……善良。”眼底却并非面上那么平淡。

　　墨凉云笑着挠了一下墨凉雨的手心，“善良？善良有什么用？它不能吃，不能当钱花，也不是法器。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善良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你吃亏。只有力量才能让你强大，才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雨儿不理解这些。”墨凉雨莫名其妙。却总觉得墨凉云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墨凉云笑了笑，墨凉雨果然还是那个愚蠢的墨凉雨。前几日的那些不正常的举动，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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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紫霄联合几位长老开启天地阵法，蓝色的巨大光柱降临在人间，霎时风云大变，昼如白夜。源源不断的玄力从五人的掌心中发出，射向光柱内部。

　　“轰隆——”一道响雷劈开天际。光轮逐渐消散。

　　一艘巨大的方舟出现在众人眼前，云雾飘渺中，比一整个长孙殿还要大上一些。

　　墨紫霄领先上前，稍一拂袖便落在甲板上。紧接着是抱着墨凉雨的墨凉云，她十分悠闲地脚尖一点，轻轻落在墨紫霄身旁。再接着的是，跟在三人后面的墨凉清。

　　当众人看见墨凉云上去时，都不由得一惊，没想到这最后一个随族长去的人，

　　“那个是谁啊？我没有见过。”

　　“我也没有见过。”

　　“你们觉不觉得，反正我觉得她应该是大小姐。”

　　“好像……真的是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大小姐？是不是上一任族长的唯一血脉？”

　　“我父亲说，自那一战后，至今仍没有找到前任族长和族长夫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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