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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
是卢克。
他唇角勾着一抹浅笑,高大的身材在墙壁边斜擦过一条长长的影子,金发被白色灯光下照的颜色更浅,湛蓝的眼睛盈盈如阳光下平静的海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瞎逛?”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睡不着,”他用力一靠墙壁直起身来,两只手仍然插在口袋里冲我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随便走走。”
“难得看到你这么安静的时候,”他站直了身体走近,“晚饭没吃好?”
我皱皱眉:“为什么我心情不好就是饭没吃好?”
“那是为什么?”
“我没有心情不好。”
“你撒谎向来不脸红。”
“我干什么也不会脸红。”
“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
“雷娅,”卢克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蓝眸闪闪发光看着我,“我爱你很久了。”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深。我看了他片刻,开始觉得脸上有些滚烫。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忽然笑起来:
“你脸红了。”
我愣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却卢克在我身后吹了一声口哨笑道:
“生气了?哈,女人脾气。”
我站住脚,回头恶狠狠盯着他,他笑着走过来,拉着我往营房后面一层高高的木头台阶前:
“坐一会吧,今晚天气不错。”
我坐下去,伸个懒腰,抬腿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的石子。卢克站在我面前,看着我脚一抬一抬,轻轻笑着:
“腿这么长,像匹马。脾气也是”
我蹬着腿使劲向着他的腿踹过去:“你的腿更长。脾气犟的像驴子。”
卢克摸着下巴笑着:“你这么喜欢跟我对着干?”
我慢悠悠抬头看他一眼,伸手抬起右边衣领上的军阶给他看:
“卢克少尉,请注意,我是你的上级,不要顶撞我。”
卢克懒洋洋站直身体,行个军礼:
“上尉,我错了,你看该怎么处罚吧。”
看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他手臂一巴掌:
“好了,我心胸开阔,不会跟你计较的。”
风微微凉,我笑完之后不由得缩缩脖子,卢克收回手臂,顺手就解下外套披到我身上,我愣了愣,将衣服裹紧:
“……镇上酒馆里,那个叫法里斯黛丽的姑娘,你干嘛不理她?”
是个很漂亮的姑娘,长着白白的皮肤和长长的金色卷发,一双跟卢克同样颜色的蓝色大眼睛,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对卢克有意思。
卢克定定的看我片刻,叉起手坐到我身边,两条长长的腿伸直交叉起来:
“你尽管一直装傻好了。”
我愣了愣,咧嘴笑笑:
“她比我漂亮多了。”
“是比你漂亮。”卢克一本正经的数落着,“还比你像个女人,比你温柔,比你会做饭,也比你快活,比你珍惜自己的命。”
我低头。
卢克转过脸来看着我,声音温和:
“雷娅,你不累吗?”
“嗯?”
“还没杀够人?”
我用脚踢踢地上的石子。
卢克随手帮我扯紧领口,转眼看着前面:“你是个女人,女人就该坐在家里,穿着漂亮衣服,整天无忧无虑开心笑着,等自己的丈夫回家。”
我紧紧身上的外套,看着远处沉沉的夜色:
“我不会嫁人的。”
卢克沉默下来,也将脸转过去看着远处,摸出一支烟放进嘴里,擦了一支火柴点燃,深深的吸一口:
“菲利斯都死了那么久了,你还没有忘记他。”
我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双幽黑如夜色的眼睛。
菲利斯比我在骑兵团呆的久。我跟着他回骑兵团,断断续续在游散骑兵团呆了两年,直到某一天他出去,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送回来。
乔克看了那具尸体之后一言不发,关上房间的人整整抽了一宿的烟。
菲利斯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拉紧领口:“卢克,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你还想着他。”
“没有。”我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想他……我只是一直忘不了他而已。因为他的死,都是因为我。”
正因为他死了,所以我才被那样的罪孽感压迫着,永世不能超生。
“你说什么鬼话——”
“卢克,”我打断他,“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诅咒这回事?”
卢克看着我。
“世界上是有诅咒这回事的。”我苦笑着,“我就是个被诅咒的人。从小到大,凡事跟我沾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谁也不知道,菲利斯死的前一天晚上,是在我床上睡的。可是第二天他走出去,却在外面被人杀死。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一夜的事情。
卢克愣了一下,笑了起来:“雷娅,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今天怎么说起这种话来了?要是你被诅咒,那我是不是也该跟着你倒霉?别说疯话了。”
凉风吹着卢克的白衬衣,窸窸窣窣的响着。
很久之后,卢克站起身来:
“我会等你。”
我抬头看着他,他却不再看我,将烟掐灭了,双手揣进口袋,微笑着转过身去:
“不过你要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可能就厌倦了。雷娅,谁也不可能等谁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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