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快穿)

作者: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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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修改版)


      时值深秋,地牢里一天比一天冷。

      今晨狱吏给每间牢房的犯人发了新被子,说是皇帝特意下旨赏赐的,让众人接被子时要面朝东方跪拜三呼万岁。贺心重伤在身,跪来跪去跪不稳,最终狱吏只得让他多喊了两遍“吾皇仁慈”。

      别人的被子是干净的,贺心得到的这条却又脏又臭。他翻来覆去睡不舒爽,只好把被子垫在身下当褥子用,虽然没有直接盖在身上保暖,倒也能凑合隔绝地面的寒气。

      这几日贺心一直体热畏寒,现在头也开始疼起来,他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可嗓子在刚才谢主隆恩时喊破了,没力气叫大夫,再说就是叫了也不会有人理。贺心懒得多事,蜷在破被子上把身子抱得更紧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不给个痛快,证据确凿却还将你送到刑部逼供,无非为了折磨人。如此恶毒用心,还有脸号称仁君?哼。”

      “当初配合他演一出杯酒释兵权,叫他以为东宫之人气数已尽,为的不就是让他放下防备?如今他自以为脚跟站稳招惹上来,正合心意。救出太子殿下,一举反攻,该是我们复仇的时候了!”

      “过几日便是霜降,秋决之期已近,时间不多了。大人,若是没有您,我早已葬身海底,更别提什么加官进爵。我的将军永远只有您一个,只要您一句话,羽林右戍军随时出动!”

      “你竟然什么也不做,还听凭他摆布!贺心,你在盘算什么?难道……东宫待你不薄,太子殿下更是将你视若心腹,难道你竟要背叛他?贺心,你还是不是人?”

      “你做何决定我都绝无二话,可是我不忍眼看你故意求死啊!皇上已经松口了,你何苦偏要激怒他?贺心,你究竟求什么?”

      我求什么?

      自由,爱谁恨谁由自己选择,是生是死由自己决定的自由!

      “靖冥,你若想我死,毒酒、匕首或者一条白绫,让我悄悄烂在牢里,我绝无半句怨言,可你要公开处刑,当众羞辱臣子,伤的是你的名声。”

      被押入天牢时贺心趴在地上苦苦哀劝,但那人只是冷笑,眼尾噙着寒凉的光,高高在上。

      “枉费你一番苦心啊,贺卿,朕终究没合你心意,做不成仁君。”

      是呀,他性本非仁,更何况对待恨之入骨者,体面的死法他是不会给的。

      “贺心,朕要你死无全尸。”

      脑中纷乱,分不清是又做了梦亦或耳中挥之不去的残音。贺心只当自己发热昏了头,翻身再睡,并不睁眼。地牢阴湿,被褥满是霉斑,散发酸腐的臭气,惹得肚子“咕咕”直叫。他饿了,想吃聚福楼的酸菜鱼头汤。

      一只老鼠从角落跑出来,左转右转爬上贺心的小腿嗅闻,舔舐他的伤口。贺心感到刺痒,懒洋洋将头抬高斜眼一瞥,和老鼠溜圆的眼睛对个正着。他一愣,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随手抄起个东西朝那老鼠狠狠砸去。

      他原是个万事不挂心的人,即便入天牢前做尽丑态的求饶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当时当景的气氛该那么演上一场。此生悲欢离合在贺心看来皆是戏码,心中情绪从未起过太大波澜,然而此刻一只小小的老鼠竟牵动了他沉寂的心,就像一颗迸到干草上的火星,“轰”地燃起熊熊烈火。

      想他贺心堂堂七尺男儿,曾在朝堂气吞山河,也曾在沙场叱咤风云,乃是被天下人敬为“当世无双”的豪杰人物。被人乱刀砍死亦有与人血拼的尊严,却怎可落到被老鼠啃食的地步?

      他的圣上当真懂他,知道用什么刀子捅他可以见血。大家说得没错,比起痛痛快快赐他一死,永平帝更想做的是令他生不如死。

      贺心的腿在刑审时被打断,到现在已麻木无觉,扔出去的东西虽是砸在自己腿上却不疼。老鼠惊得一溜烟窜进角落不见了,只剩个缺口碗“咕噜噜”在地上打转。贺心瞪着那个碗一阵头晕,眼前直冒金星,忽听背后有人轻笑,他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半大小子站在牢笼外。

      锦衣少年用帕子虚掩口鼻,只露出俊秀的眉眼,瞅着他笑眯眯地道:“贺大人,跟自己的腿置什么气呢?”

      贺心瘫在地上没动,面露愧色,诚恳地道:“罪臣眼见廉王驾到,却碍于断腿不能跪拜迎接,实乃罪过。罪臣本就因目无法纪为人诟病,这下更叫廉王体会了一下传言中的狂妄无礼,罪臣羞愧之至,除了拿这条不听话的腿撒气也没别的法子了。”

      廉王一怔,“你的腿伤了?”

      贺心惊讶不已,“廉王是在关心罪臣吗?罪臣受宠若惊。”

      廉王又是一怔,顿了顿,面上浮起愠色,“看来贺大人好得很,还有力气在这里阳奉阴违耍嘴皮子,倒不像冯大人所言那般痛心疾首、萎靡不振呢。”

      听着变声期的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地牢里隐隐回响,贺心笑着鼓掌:“罪臣的心思您一眼就看穿啦。廉王如此聪慧,罪臣有幸曾做您的师傅,甚感欣慰。”

      廉王涨红了脸,一步跨近牢笼抓住栅栏怒道:“谁用你来欣慰!本王乃天潢贵胄,自然出类拔萃。难道你想说本王的才华全是你教的?你这个祸国殃民的佞臣,少在这里夜郎自大,简直厚颜无耻!”

      贺心抚掌大笑,“哎呀,廉王果真才高七步,成语讲得一串一串的。”

      “放肆!你住口!”廉王气得大叫,“不许笑,我叫你住口!”他恼羞成怒地将手中帕子捏成一团砸向贺心,可惜锦帕柔软,未碰到贺心身上便轻飘飘落地。

      少年的怒吼引来狱吏,眼见王爷动怒,两个役使惊吓不小,连声告罪抚慰,取了根长木棍伸进牢笼戳刺贺心,喝令他闭嘴。贺心拖着断腿往角落里缩,躲闪不及挨了好几下闷棍。他咧着嘴角,也不知是在笑还是龇牙叫疼。廉王见贺心四肢着地爬得狼狈,终是满意了,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贺心望着廉王的背影扬声道:“王爷,您这趟是来做什么的?不会只为找罪臣说笑吧?”

      廉王驻足回身,眯着眼将地牢上下打量一番,悠然道:“贺大人好奇本王来意,本王便不妨告诉你。冯一鸣怪刑部令大人受委屈,本王来瞧瞧天牢是否真如冯大人所言那般恶劣,好去回禀皇上以正视听。”

      少年姣好的面容稚气未脱,眼中却有股成年人的深沉,“其实贺大人算得上好老师,教出的学生那叫一个忠心耿耿。现在朝中一片骂声,全都在说贺心该死,只有冯一鸣还在替大人喊冤。跪大殿上血书,整日里不够他忙活的,皇上都被气笑了。”

      贺心摇头叹气,愁眉苦脸道:“唉,冯一鸣这个庸才,早教过他要审时度势,他却始终学不会识时务,当真给我丢脸。”

      廉王听了只是冷笑,“你放心,当今圣上爱才若渴,曾亲口对本王说冯大人虽然说话不中听,却是个实打实的好官。皇上英明仁厚,断不会牵连无辜,冯大人不会因为曾是你的学生而受什么冤屈。”

      贺心“哈哈”一笑,叉开双腿仰坐在地,看着姿势不甚雅观,却是逍遥自得,“如此甚好,我还当皇上恨不得把所有跟我沾边的人都剁去喂狗呢。”

      廉王嗤了一声,“贺大人说笑了,这话听着仿佛皇上对你有多么看重一般。好叫贺大人走得放心,本王就向你透露一二,皇上的判罚考量里根本不含贺大人的份儿,你不够那个分量。”

      听闻此言,贺心漫不经心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随即面露哀戚,伤心得几乎落泪。

      廉王恨恨咬牙,贺心这幅夸张模样明显是在戏弄人,可他不愿再露出脾气被贺心嘲弄,索性背过身去。贺心摇头晃脑拿自家学生指桑骂槐了一阵,见廉王始终不回应便渐渐失去兴致。廉王等贺心终于闭嘴,回头露出个得胜的笑容。

      “时日无多,大人珍重。”廉王曼声轻笑,迤迤然踱步而去。

      少年离开后,贺心捡起刚才被丢进牢笼的手绢。素色锦帕,只在一角绣了半只梅花,白雪映红很是清雅。这绣品大概出自静姝妃之手,那是位人如其名的女子,娴静美好,良善温柔,据说除了多年前仙逝的皇太后,后宫中唯有她能安抚性烈的皇帝。贺心淡淡笑一笑,将帕子系在了断腿的伤口上。

      牢房里满地都是水,也不知是从哪里渗出来的。贺心把被褥往干燥处挪了挪,重新躺下闭眼睡觉。不久牢门锁链响动,一名狱吏拿着笤帚走进来。见从不打扫牢房的家伙突然勤快起来,贺心眨眨眼盯着他一个劲儿瞧。狱吏看到贺心憋笑的神情,臭着脸用扫帚打他的腿。

      贺心自觉地爬到角落让开地方,狱吏嘀嘀咕咕老大不情愿地扫地收拾,最后还周到地四处泼洒石灰水除污消毒。洒水的时候狱吏故意没有避让贺心,淋了他满头满脸,贺心却纹丝不动,似是倦极了,靠着墙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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