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归途

　　嘎嘎的乌鸦叫声从头顶窜过。

　　暮归燕不禁捏紧了手心，心惊胆战得连碗里热乎乎香喷喷的馄饨也勾引不到他的注意，他的胃袋填满了恐惧哪里还装得下其他东西。

　　他虽然还没正面遇过红眼乌鸦群，但用膝盖想都知道现在每一种活物都不简单，末世前尚有人类被动物攻击死亡的案例，何况是末世后得到强化或感染的野兽。

　　比起生存在丛林法则中的飞禽走兽，人类可是会因为一点伤口就轻易死掉的脆弱物种呢。

　　等盘旋在上空的动静徐徐消停，暮归燕吓出冷汗的身体才渐渐回温，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他的手因为过度使劲导致突然脱力，眼见盛满珍贵食物的碗就要倾斜，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恰好接过，顺势放到折叠桌上。

　　“怎么了？”手的主人有着一张放在娱乐圈绝对独领风骚的好容颜，暮归燕曾错把拥有这张面孔的人当作天使，毕竟他当时极度渴望救赎，然后这个人就踏着月光出现了，回忆起两人初见的画面，他有些赧然道，“没、没什么，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说到最后，他瞥见对面的两姐妹在淡定自若的喝着汤，想到自己堂堂男子汉的胆子还没有两个小女孩大，神色不免窘迫起来。

　　“害怕了？”早生华发的男人弯弯眉眼笑了起来，“会害怕是好事啊。一开始的时候谁都会害怕，男人会害怕，女人会害怕，小孩会害怕，我也会害怕，然而我们究竟害怕的是什么？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很清楚自己害怕死亡。”

　　“……谁都怕死。”暮归燕说，他被欺辱被丢弃，痛苦得不行，仍然怀抱着被拯救的希望，不正是因为不肯面对自己即将死掉的现实。

　　男人听了他的话不予置评，笑着摇摇头，这次的笑有点落寞，“害怕死亡，所以为了不死掉，就有勇气拿起武器将袭来的家伙打得稀巴烂。我就是靠着这份害怕成功活下来了，而不怕死的人，心中失去害怕的人，死了。”

　　暮归燕觉得前一句是在鼓励他，后一句却像无意惊扰了尘封的故事。

　　气氛有些凝重。

　　“叔叔，我们吃完了！吃得干干净净哦！”x2

　　女孩脆生生的童音打破了凝滞，他侧头看过去，女孩们捧着一望见底的饭碗摇尾巴求赞赏的模样令人不禁忍俊，他顺意摸了摸两人的头毛以示嘉奖后打发她们去洗碗筷，回过头来整个人已没有忧郁的神态了，“好了，你快点吃啊，一会儿还要赶路。”

　　“知道了。”

　　吃着余温犹存的馄饨，暮归燕心想这个世道谁能活得比谁轻松，他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用完了早餐，路仁例行清点资源，心里有底了才好做接下来的远行打算，也免得在半途出现青黄交接的困境。尤其是食物，末日的爆发使得人类所有的生产都停止了，食物变成有限资源，越找越少，至少路仁抱着没有大鱼也有小虾的心态跑了几所超市杂货店餐厅都空手而返，尽管对粮食短缺有心理准备，但找也找没有的情况让他咋舌之余不免也感到一份紧张。

　　虽说幸存者基地已经在着手种植方面，但植物生长总需要时间，加上进化者异能者对食物需求量增大，基地又要供养成千上万的幸存者，种出来的那点粮食对于需求方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这导致食物千金难求，一块饼干恨不得掰成几块来用。

　　所幸中央基地证实了某些异兽可以食用，只要有勇有武敢出去拼绝不会饿死自己的，这让自末世发生就遭受连环打击的幸存者对生活多了一丝盼头，也有动力纷纷自行组队离开安全区到外面冒险，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若终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部分幸存者产生这样的念头，倒也让基地的负担减轻了些。

　　路仁盯着记录本上的食物一栏越划越少的食物种类有些发愁，他们离开曙光基地时获得了基地长感谢及交好之意而赠送的粮食，不多不少，却不够支撑他们到首都，胜在种类丰富。起初还不觉得怎样，后来能吃的选择变得狭窄，从上辈子带下来的保姆属性开始作崇了。

　　云暖云露两个小孩子发育需要营养，可以顿顿都有肉，不能顿顿都是肉！

　　一想到可爱纤细的女孩们会长成满脸横肉，路仁立刻感到连呼吸都会疼的心痛。

　　趁桌子还没收起来前连忙将华国地图大全压到上面，决定在出发前知会大家一声，“我们的路线要改一下，去首都之前我们还需要去一个地方。”

　　暮归燕看着他用荧光笔点在东南方，然后开始拉出一条线来到西边，笔锋一顿接着斜到北上才收手，于是地图出现了亮亮的<形。

　　路仁指着那个转折点说，“最终目标依旧是首都，不过半途会转去s市，那里有我的屋子，我要去拿一些东西。”

　　“你拿主意就好了。”暮归燕对此没什么意见，他一个被救被照顾的人哪来这么多的意见。

　　倒是姐妹花歪歪头，“叔叔，我们是要回家吗？”x2

　　“对啊，我想起来出来玩之前有买了些东西在屋子里收着，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倒霉到给别人找到拿走。”睡了那么久记忆也沉淀在脑海里的深处有些模糊，一直一直被闭上眼前痛彻心扉的过往缠着，他微微吸了后口气，笑着对她们说，“如果不走运东西没了，就当作是做一段了结吧。”

　　云暖和云露闻言点点头，扬起的小脸蛋上露出甜甜的笑靥，“不管叔叔要去哪里，我们都会跟着你的。”x2

　　一大两小对视而笑，气氛温情脉脉，那一刻暮归燕觉得自己好多余，又有些羡慕。

　　“对了，你有没有要找的人？”留意到多出来的那个形影单只，路仁大方的开口，“比如亲戚家人朋友之类的，虽然不会特意去寻找，不过帮忙留意一下还是可以的。”

　　“……末世来了之后，这种人都没有了。”瘦瘦弱弱的青年露出冰冷的语气，很难让人不去怀疑那个所谓的没有了应该不是指过世而是其他什么的。

　　接下来一路无话，大家都忙着把东西收拾回车里。

　　他们得尽快在白天里赶路，最好能够在黄昏前抵达靠近的城市小镇，花点时间清理落脚处的危险顺便探索周边的情况，做一些防御警戒措施，入夜后才能好好休整。这些都是幸存者在庇护所外过夜的基本流程，若不幸没能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或者干脆点停在毫无遮蔽物可以迂回闪躲的高速公路，那只能祈祷不会遇到太多的丧尸潮兽潮或很厉害的丧尸异兽了。

　　路仁选用的交通工具是越野式太阳能房车。

　　高大宽长的房车会变成笨重累赘的铁块还是冷酷凛然的巨兽皆掌握在使用者的手中。

　　坐上驾驶座，路仁回头看了一眼车内的情况，云暖和云露坐在后座看起童话绘本，武器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暮归燕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拿着地图准备指路与矫正移动的方向，他身体好转了自然不能像个废人一直躺在床上，在人人自危的末世中没有谁规定必须善待谁，只有体现价值才能心安理得。

　　“好了，我们出发吧。” 踩下油门，车子开始往前滑动，没多久就正常行驶了，但在一个转角后，前进的道路被废弃的车辆堵着了。

　　“要绕路吗？”暮归燕问道。

　　路仁目不斜视回道，“不用，直接过去就好了。”

　　直接过去？怎样直接过去？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暮归燕闭上嘴巴不再出声询问，尽管认识的时间很短，他觉得路仁是那种说到办到，办不到绝不提的人。

　　所以直接过去是指直接碾过去的意思吗？

　　暮归燕感受到一种微不可寻的波动。

　　马路中间的弃车被推到两旁街道的边上，仿佛摩西分海般露出一条足以通过的道路，旁边的司机将油门踩到底，房车带着誓不回头的气势冲向前方，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它停止下来。

　　有人膛大了眼不敢置信。

　　直到他们上了空旷的公路，终于从目瞪口呆状况清醒过来的暮归燕猛然回首，车辆安安静静的待在街边，然而空出来的道路证明了方才的画面并不是自己的幻象。

　　只在商业大片中才会看到的场景放到现实里是多么震撼啊。

　　暮归燕平复着有些激荡的心情，对路仁有了新的认知。

　　他知道路仁实力可观，否则不可能活得如此干净悠闲，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强。

　　他不知道路仁是怎样做到，消耗多少，支撑多久，可直觉就是比他强十倍百倍，十分遥远的距离。

　　所谓神乎其技，不外如此。

　　他看路仁的眼中，带着臣服般的憧憬崇拜。

　　完全不晓得暮归燕心理活动的路仁好笑的撇了他一眼，死气沉沉的家伙能精神奕奕起来不失为一件好事，他顺手打开收音机，调到中央基地对外开放的频道，女广播员用甜美悦耳的声音述说着末世的各种消息，在这枯燥的路途中成了陪伴的调剂品。

　　[早安，各位幸存者们，恭喜你们又活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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