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说爱

　　隔天的体检，砚溪起了大早，轻手轻脚出门，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母亲，由于要检查肝功，她没吃早餐便急匆匆赶往学校。公车上依然拥挤不堪，可是却没有遇到苏少阳。
　　该说是有些失落还是别的什么，她不敢深究，就像那怦然心动的感觉正被努力掩藏起来。

　　天气晴朗，朵朵白云漂浮在空中，她到得很早，却没想到苏少阳比她还早，他安静地站在走廊上最显眼的地方，玻璃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斑驳的倒影投在他身上，如一张网，随风摇曳，他不走动，也不说话，像一尊雕像。看着看着，砚溪的脸就红了，她急忙转过身，网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过几分钟，医务室外就聚集起新生的队伍，好几条已排到医务室外十几米，砚溪来得早，待她检查了几项后，就发现收表格是一件不那么容易完成的工作，比如她必须站在显眼的位置（就像苏少阳那样），才能随时让交表格的同学看到她，不得不中断了人数最多的肝功检查，专心为同学服务。

　　也许是过于忙碌的关系，她没时间去想太多问题，很快就感到十分疲惫，便径直坐在楼梯口边歇脚边收表，她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才想起先前没吃早饭，已经有点儿饿得支撑不住，看看手表，眨眼间几乎指向中午，然后极目望去，似乎排队体检的人已寥寥无几，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缓步走上前去，检查肝功。远远的，就看到苏少阳的身影，他满脸疲惫，斜倚着墙壁，和早晨见面时所站的位置差不多，正排在检查四肢的队尾。

　　她本想和他打声招呼，可是触到他冷冰冰的表情，就有些打退堂鼓。于是偷偷观察，发现他始终靠墙站立，似乎并不打算上前。待抽过血，砚溪紧紧按着棉签，鼓起勇气回身走向他：
　　“你好，你已经做完检查了吗？”他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打算回答。依然酷酷地单手插着衣袋，面无表情，砚溪攥了攥手指，再次问道：“你收了多少张表格？我这里是二十张，咱们对下数目吧，也不知道收够了没。”

　　“给我。”苏少阳拿着明显比她厚一倍的表格冲她挥了挥，微微蹙眉。
　　她吞下口水，歪着头：“什么意思呀？”
　　“你体检完了就把表格给我，我拿去交给老师。”他很不耐烦。

　　砚溪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被苏少阳的语气噎得讲不出来，只好照他的意思，将表格递去，他动作笨拙，单手抓住厚厚一叠纸，就像懒得动，连站姿都没变。接过后，见她还呆愣着半点行动都没有，于是终于冷冷地道：“你怎么还不走？”

　　“哦。抱歉，那麻烦你了，我先走了。”说完，砚溪急忙转过身掩饰掉脸上的尴尬表情，直至到走廊转角，才忍不住朝他回望去，看到他缓缓站直身子，下一秒，手中的表格竟“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几乎出于本能，砚溪扭身就朝他跑去，蹲下身捡表格时，旁边几位途经的同学也加入了进来，有人将捡起的表递给苏少阳，可他寒着脸没动，砚溪这才察觉到他身上正散发出超乎寻常的低气压。触到几名陌生同学的怪异眼光后，她一边道谢一边将他们手中的表格接过整理好。

　　看着人群散去，苏少阳却始终一句话都没说。他微微皱着眉，垂下头咬紧嘴唇，不晓得想些什么。
　　她小心翼翼：“嗨，怎么了？为什么不接呀？刚才也没跟帮过忙的大家道谢。”他站得笔直，方才别说捡地上的东西，腰都没弯，她心里的好奇就如同奔涌的潮水。
　　他缓缓转开目光，好像拒绝解释，伸出手：“给我。”

　　砚溪暗自叹气，自知无法沟通，便只好默默将表格塞还给他。撇到他挽起的衬衣衣袖及左臂，抽过血的地方红艳艳一片干涸的血迹，想问他，却被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回去了。

　　她难以理解的事情很多，比如苏少阳这个人实在是很没教养，如果真要让她找个理由，那么也许是长相出众的人天生具备的优越感。可她没对此产生反感，至少在他问她拿表格的时候是这么想的。苏少阳虽然看上去不乐意替人做事，可他站在原地没动，必然是有原因的，砚溪分外能够理解，他始终站在同一位置，多半是因为临时班长的职责，兴许是太累，才没能拿好表格，以致散落，想他始终坚守岗位，砚溪就觉得再恶劣的语气，似乎都能被谅解了。

　　她走出校门，感到一阵低血糖的眩晕袭来，却为了省钱，没像其他同学那样，在校门口购买零食应急，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去车站搭车，她惦记着身为护士，回家没有热饭吃的母亲，更惦记隔天要参加的军训，便很快扫去关于苏少阳在脑海里反复盘旋的思绪。

　　高中生活是什么样的呢？一切还没开始，砚溪的心中就已经充满了希冀与憧憬。走入水泥斑驳的旧厂区宿舍，她被门口拾荒的爷爷叫住帮忙搬回收的啤酒瓶，就像往常一样，她热情地迎上去，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在这样的环境成长的她，最能明白生活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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