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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见
我知道郑紫函这会儿要是在我身边的话,一定会非常狠毒的戳穿我,在我把家里那条压箱底的Sandro经典款裙子套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过那也不妨碍我此刻拿着从她家顺来的Dior钻石粉饼,在我细汗淋淋的脸上补了妆。我实在不敢想象,我装腔作势的不打遮阳伞在太阳下站了这么久后,紫外线能唤醒身上多少个跃跃欲出的黑色素。
北京城周五晚上的路面交通基本可以简略概括为:一动不动。为了可以能准时出现,我缩头缩脑的夹着我托郑紫函帮我买的Prada手包,挤了两趟地铁,十分钟人力三轮车,小跑了三分钟才终于赶到顾凯描述中的这个从门牌到店员都散发着浓浓的伪文青气质的Miss酒吧。
我对着门口那块被小野菊簇拥着的黑色漆金门匾,非常礼貌的问候了顾凯的七大姑八大姨。那块英式门匾上甚至还矫情的飘着:“No.18”,我严重怀疑是他下午临时在借口复印店托店员给做的。
以前在英国的时候,我一度对这种农村小镇似的建筑陷入迷恋。我们经常在假期的时候倒转几趟火车,走进这些小镇。很多小镇里都没什么名满天下非要到此一游的琼楼玉宇,更多的时候,只是去看那些鲜艳局促的花,干净蜿蜒的小道,错落精致的民宅,热情简单的村民,还有白云和空气。那是我见过的最接近所谓的世外桃源的景致。。我们在这样的小镇里漫步,拍上许许多多自以为很文艺的照片,然后发在社交网站上,和朋友们共叹人间极乐。
推门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低头划手机的顾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还是那么光彩照人。不管隔不隔着人群,我还是能精准捕捉到他的位置。
我讨厌自己这么天赋异禀。
就这么一眼,几乎抽干所有支撑我到来的力气。我就站在远处,默默的看他。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内里搭着白色衬衫,袖口被意的推起来,露出筋络分明的手骨和挂在手腕上的折射着各种光线的银质手表。我只想知道,在三十八度的高温下,穿成这样真的不热吗?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随意的摆弄手机,神情倦怠又不羁,看起来像极了狗血电视剧中走出来的精品富二代。哦,我差点忘了,顾少爷是货真价实的市值十亿的盛天集团的公子哥,如假包换。
我强烈的感受着他的变化,他不再穿宽大舒适的运动装和篮球鞋,不再戴色彩浮夸的运动腕表,不再能感受到一百米之内的林又茵的到来,不再站起身夸张大笑张开臂膀的迎接我,发短信的时候,也不再用那些旧日里温暖的语气。这一切都像是一种攻击,它鞭打在我身上,告诉我从前那个对林又茵言听计从百般呵护的顾凯已经消失在记忆里。
我默默的走在他身边,顾凯终于抬眼向我的方向看来,礼貌的笑了笑,轻扯下嘴角:“来了。”连个像样的称呼都没有。
我也笑笑,开门见山:“顾少爷这次回来时体察民情还是鱼肉百姓啊?”
他稍带惊诧的看我一眼,:“你这女人。”接着又移开眼睛,低下头,露出洁白的虎牙,像看着个四五岁的幼稚儿童:“还是那么牙尖嘴利。这么久没见,我还不能请你喝杯酒了?”
我在他的神情里,感受到莫名的屈辱:“得得得,我们是还能继续喝酒的关系吗?”说话间,我拉开椅子,坐在他面前。
“那我就直说了。”他看向我的眼睛,顿了顿,似乎想得到我的肯定。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捕捉到我面无表情之后的肯定,然后像被警察刚松绑的嫌疑人,十分松弛的靠向椅背,双手交叉,大气不喘的说出他的诉求:“我听说你现在在峰子手下干活,是Glamour的市场总监?”
我看见他这幅刑满释放的状态,非常的无语。
“你能不能帮下忙,帮我们盛天拿下你们今年计划的百分之二十五的展柜。”他顿了顿,背脊又向后靠,带着我想象中的不屑和轻蔑:“你放心,待遇肯定不会少了你。”
果不其然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暗叹他和白灵还真是母子连心,这种毫不要脸的台词有生之年居然能让我听到第二次。“顾总也太看得起我,Glamour不是我开的,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大能力。”我故意把你想象中这四个字念得格外用力。
我直直的看向他,从他黑色的瞳孔里看到缩小的隐约的我的样子,试图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点我能理解的情绪。可是,我失败了。这个自信满满的坐在我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眼就能看出喜怒哀乐的白衣少年了。
他甚至对我说:“林又茵,我不是和你商量。”
我并没有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自信和令人生厌的语气而气愤,相反,这样的语气让我伤感。时间竟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我看着一张相同的脸,幻化出这样陌生的神态。
我还是直直的盯着他看,甚至没有眨下眼睛,于是在空气的侵袭下,眼泪在三小时之间又一次不可抑止的流下,不动声色,缓缓的顺着脸颊落下,啪嗒啪嗒,打在玻璃桌上。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没有任何情绪的带动下,眼泪还能像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哗的落下。
最重要的是,关也关不住。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可怕,好像无形之中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我,这是一种生理上的疾病,一定是。
但让我更不满的是,顾凯一定会误认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能够在三年后的今天,还引得我为他梨花带雨。
在这场你来我往电光火石其实只有三分钟对话的前男友会面中,我还是非常丢脸的输了。我输在他的自以为是里,真憋屈。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在我呆若木鸡之后的梨花带雨中显得慌乱又无措:“又又,你别哭啊。”他把椅子拉到我身边坐着,轻抚我的头发,递过来桌上的纸巾,嘴里断续的说着:“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像是咒语。这才是我熟悉的他。
时间残存在每个人身上的印记,仍旧难以消除。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不管是少年的他还是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他,还是会手足无措,我能感受到。
接过他递给我手边的纸巾,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妄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虽然没有任何用。
我的水龙头终于在两包纸巾的堵塞下停止下来,恢复成一个具有表达能力的正常人。我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个重感冒患者一样,对他说:“你说的事,过几天可以直接去Glamour找峰子谈,不用私下找我。”我甚至旁若无人的擦了下鼻涕,接着和他利落得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有等他的回答,我像个作案小偷一样,拿起桌子上的手包,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肇事现场。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家店,我发誓!
走出这家店,拐角处的另一条街上,郑紫函的电话通灵一般十分及时的出现:“哟!姐们儿,这大周末的,在哪儿浪呢?”她尖刻的嗓音差点把我的耳膜刺穿。
我并没有回答她,但是郑姑娘的热情有增无减:“快来玩儿啊,三里屯老地方等你。”
鉴于今天一整天巨大的精神消耗,我想我实在有必要加入郑小姐的精神解放之旅,于是我难得爽快的回答她:“一小时后见。”
“得嘞,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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