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来独对情惊恐

　　1.东瀛之军国主义，渐有复起之势。饶是身处青石山府（即原剧中的洞府）的李延清（即青蛇精）①，亦是有所耳闻。然而，这对于她来说，似乎有些遥远。目前离她最近的，除了现实生活之外，就是她的部下了······当然，还有令她百感交集的胡裕筠（即小蝴蝶）——————尽管她犯下了偷吃丹药和弄脏锦囊这两件错误。至于原因，且听我一一道来。

　　2.很多年前，正是“山河满目皆是红”的时候。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诸如“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等口号，当时的“革命小将”的嘴里也常说着这些话。那一年，鹰隼凌空、虎啸山林；百鬼夜行，文攻武卫。刘、周、邓等者饱受朔风摧残。也是在那时，李延清被划为□□；说起原因，她至今觉得莫名其妙——————一本从她在城里置的宅邸中抄出来的用来学习俄文的书，竟使她被划为□□、苏修主义者。除此之外，那些她练习书法时存留下来的手稿也一同被抄出，坐实了她的罪名。

　　3.为首的一位名叫尹盛清的“革命小将”一手拿着书，一手指着李延清的鼻子，盛气凌人地质问她是否在向苏修主义学习。李延清很自然地扬了扬下巴，拿出一副大王的气势：“小同志，请问‘学习俄语等于向苏修主义学习’是谁的规定？还有，你可曾看懂书中的内容？若是在对书中的内容一知半解，甚至是在丝毫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定了结论，这岂非鲁莽？”但是，尹盛清不以为然，认为李延清在狡辩，于是用尖刻的言语刺向了她。李延清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引经据典，说得尹盛清哑口无言，只得硬着脖子说：“真是个满口酸话、迂腐穷酸的老学究！果然是知识越多越反动！”“难道粗鲁无礼就一定好吗？”李延清反问。尹盛清不理会她的反问，而是挥了挥手里的书法手稿，语气咄咄逼人：“山河满目皆是红，风雨飘絮险恶中。南洋航路今何在？百鬼夜行几时终？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都写得出来！”李延清忍不住笑了，接着故意扬一扬声，道：“闲来所书之物，竟也成了把柄。不错，不错！这抓字眼、扣帽子的本事，倒是一日比一日见长。不过，小同志，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4.只是，尹盛清并不买账：“你在那儿狡辩什么？像你这样的牛鬼蛇神，只能打倒，不能给出路！”说着，他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拽李延清，不料被她一把甩开，踉跄得后退几步，幸而有人在身后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尹盛清正了正帽子，一挥手，示意身旁的两人上前帮忙，却又是被她轻松挣开。尹盛清一时气急之下冲李延清喊道：“你这个不肯接受思想改造的顽固分子！”

　　5.“我？顽固分子？”李延清冷哼一声，站得笔直，不肯在气势上输人半分，“陈秋良从前是知识分子，曾有人请他出来教书，他没有应允，而是回乡作了地主；郭奉衡是一名大夫，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尹盛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曾经救过你，对吧？卞繁宗女士从前是大学校长，待人还算不错，可你们呢？陈秋良被迫接受所谓的思想改造，而郭奉衡被人拿着枪，用枪托擦着后脑勺就狠狠地砸了下去，当即血肉模糊；如果不是通晓医术，他很可能就这么走了。那个动手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卞繁宗的处境更为凄凉。撤职不说，还在自己学生的乱棍之下被打得气息奄奄，而且还不被允许请大夫，这是要让她在痛苦中慢慢死去啊！连救命恩人都尚且如此对待，难道还要让我这个所谓的牛鬼蛇神相信你们吗？”

　　6.尹盛清看了李延清许久，然后才用透着阴狠的语气说道：“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接着，他带着人离开了这里。李延清低低地叹息一声，将宅邸内的书籍一应收入锦囊，又用法术将其封住，以防遭到破坏。迈出大门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往卞繁宗家走去。

　　7.到了之后，李延清伸手将门帘拨开，走了进去。刚从厨房里出来的卞繁宗见了她，脸上慈祥地笑着：“姑娘，你来啦！” 李延清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道：“嗯，我来了。上次的伤好些了吗？”卞繁宗忙说：“当然，好多了！原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熬不住，谁知竟熬了过来，真是奇迹啊！”李延清听了，心下这才放松一些：“这样便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上一次没能及时帮到您，是我的不是。”“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呢？姑娘能帮到我，我已经是很感谢了。”卞繁宗说。李延清看了看她，道：“既然好了些，那我就告辞了。”转身欲走，却被卞繁宗拉住：“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吗？”李延清婉言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她原本想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意思，奈何难却卞繁宗的盛情，于是只好应允了。

　　8.饭后李延清帮忙洗了碗筷，正要离开，卞繁宗叫住了她：“姑娘以后有空常来坐坐，好吗？孩子们不在身边，也没人陪我说话，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李延清想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尽量。”说着便回了青石山府。

　　9.回到青石山府之后，李延清随口问了一句：“胡裕筠呢？怎么不见她？”女部下甄兀术（字伯颜）②在一旁接道：“回大王，胡裕筠已经连续几日不曾出现了。”顿了顿，又说：“陆离（李延清部下，字子上）也有多日不曾出现了。”“这也难怪。”李延清抿了一口茶，“现下这个时候，有多少人敢同我这样的人来往？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过从亲密’的帽子。就连闲来所书的拙劣之作，竟也成了将人定罪的把柄。此番情景，倒教我想起了从前的康雍乾三朝。这样下去，万马齐喑的局面终究是不可避免。”

　　10.“大王，其实您可以宽心一些。”甄兀术试着劝道。李延清看了她一眼，反问：“宽心？陈秋良、郭奉衡和卞繁宗都是与我相识多年的老友，而今遭遇这般境况，你教我该如何宽心？”当甄兀术提醒“法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时，李延清摇了摇头：“即使我有通天的法术，也比不过人心诡变多端。我可以帮得了第一次，但未必能帮得了第二次、第三次。”她很清楚，自己在某些方面未必是那些人的对手。李延清垂首，一声叹息之后，心里感到隐隐的哀伤。甄兀术见了，也不说什么，只是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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