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姬的密室

作者:H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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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他突然感到腰间一阵剧痛,低下头借着摇曳的火光,他看到自己的手已被血染成暗紫色,脸色霎时间惨白如雪。“……我受伤了!”说完,就倒在身边卫士的怀中。

      “快来人啊!国王遇刺了!”卫士长戴扬公爵大叫道……

      ***

      太子妃玛丽·约瑟芬匆匆踏上大特里亚侬宫的石阶。她亚麻色的长发散在肩头,身上裹着件有些过时的貂皮外套,沉重的下摆拖在地上有规律地发出“唰唰”的声响,由于步子过急过大,里面浅蓝色的丝绸睡袍不时从外套前襟处露出。

      二十分钟前,当她被从床上叫起时,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耳朵,“国王遇刺了!”

      时间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使人恢复理性,此刻的太子妃已不感到慌乱,她明白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历朝历代“老王驾崩,新王万岁”的典故她也是耳熟能详,因此她尽力令自己平静下来,并带着某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走出凡尔赛宫。她步履匆忙却不散乱,甚至仍能保持宫中贵妇们优雅的“滑步”。不过,现在谁也不能从她那张严肃且矫情的脸上读出什么,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最真实的内心表露于脸上。

      太子妃在特里亚侬宫大门前略微驻足片刻,边整理思路边把咧得过大的外套前襟向内揪了揪,然后深吸一口气,在卫士们的注目下,昂首以主人的姿态走了进去,根本没注意到脚下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上斑斑血迹。

      ***

      时值隆冬,国王准备回到凡尔赛,大特里亚侬宫早就熄灭了所有的炉火,且为了通风,大多数的窗子都敞着,整个宫殿如冰窖一般。刺骨的寒风在走廊中呼啸而过,令太子妃玛丽不停打着冷颤。

      刚到国王的寝殿,她就看到自己的公公,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直挺挺地躺在一张旧行军床上,身上只穿着衬衫和套裤,腹部的伤口虽已被包扎,但仍有血从纱布中渗出。王太子路易,宫廷首席外科医生和卫士长戴扬公爵围在国王身边交头接耳。

      看到太子妃驾到,医生和卫士长停住了谈话,向她鞠躬行礼,还礼后,太子妃快步走到自己丈夫身边,跟他交换了一下眼色,她发觉他的脸色甚至比受伤的国王还要糟糕,她轻轻握住太子冰凉的手,无言地安慰他。

      医生侧过由于慌乱而忘记套上假发的秃头,低声向太子妃道:“陛下的伤口很长,但并不深,没有伤到内脏,不会有生命危险。”

      太子妃听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觉得懊恼,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好当王后的心理准备,毕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夫人……”国王突然睁开了眼,盯住太子妃大喊:“夫人!我是被暗杀的!”

      太子妃听到,急忙俯下身安慰国王希望他平静下来,但任性的国王非但不停下,反而越喊声越大:

      “去叫神父!去,快去!!我快要死了,去叫神父!”他的脸因过于激动开始泛出红晕,在场的人谁也不会认为他是个将死之人。

      为了预防万一,太子早就令人将国王的忏悔神父萨希招来。神父刚进宫就听到国王在大喊大叫。就在众人不停劝解安慰他的时候,一袭黑衣的神父早已来到了国王床前。

      “你们都出去!出去!我要作临终忏悔——”国王令道。

      大家面面相觑,苦笑着站起身,鱼贯走出寝殿。最后一个退出的太子妃只看到芦苇般干瘦的萨希神父弯下身子,边跟国王耳语边打开手中的圣油盒……

      ***

      国王遇刺早已惊动全凡尔赛,站在大特里亚侬宫的台阶上就可以看到东面灯火缭乱,一辆辆马车从大道上逶迤而来。

      此刻,太子和太子妃正站在大门口,恭候着法兰西王后的驾临。

      一阵杂乱后,年过五旬的王后勒金斯卡拖着臃肿的身体,在公主和侍女们的簇拥下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太子和太子妃跟前。

      “母后——”

      “陛下在哪?”王后焦急地打断了太子的问候,她仿佛根本没看到已上前行礼的太子妃,两只眼睛慌乱地扫向宫殿的深处。

      “我的王后,陛下已做完忏悔,正在寝宫等您呢。”不知什么时候萨希神父鬼魅般从走廊的阴影处现身,恭敬地来到王后身边。

      “谢谢您,尊敬的神父。陛下怎么样了?”王后由于过于激动而嗓音发颤。

      “陛下很好,没有生命危险——”

      神父的话音尚未落下,王后就以她出嫁后从未有过的速度向国王的寝宫跑去。

      “我的夫人,我对不起你……”多愁善感的国王死死攥住这位比他大七岁的王后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同样,王后丰腴的面庞上也瞬时淌下了两行热泪。

      与此同时,在王后的授意下,大特里亚侬宫的卫兵们却将另一位在国王生命中甚至比王后还要重要的女人强行拦在了门外……

      ***

      “国王万岁!”

      “蓬帕杜滚出去!”

      “让普瓦松去死!”

      “该死的商贩!”德·奥赛夫人丢下手中的针线活,快步走到窗前将窗户死死关上。

      “还有那些马夫和店主,下人们已经开始闹事了。”苏比斯爵士把手中的牌摊在桌上,“我输了。”他悻悻地说。

      “这不重要,可恨的是那些忌恨夫人的贵族们,这都是那些人在暗中煽动挑唆的结果,估计他们现在正不知在哪扇窗子后面看咱们的笑话呢。当然,还有一些受过在夫人恩惠的小人,终于找到在新主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在此刻费尽心机邀功请赏。”顶着一头银色上等假发,胖胖娃娃脸的贝尼斯教士,把刚刚送到嘴边的茶杯放回身边的小几上,激愤地说着。

      教士说这番话时显然没太注意到身边人的感受。那个衣着华贵,生着一个小巧圆润的下巴的国王宠姬再一次将早被泪水浸湿的手帕,在重新上过粉的脸蛋上轻轻擦拭。

      “我的夫人,您不要再难过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忠诚的朋友在身边。”贝尼斯看到,急忙转过身,将自己的手帕递给蓬帕杜夫人,然后轻轻地吻了下夫人习惯性递过的右手。

      听到“忠诚的朋友”几个字,夫人竟哭得更厉害了,从浅浅的抽涕变为泪雨淋林,委屈与鲸骨胸衣的紧束令她感到一阵昏厥,最终还是在朋友们的劝慰和嗅盐的帮助下才慢慢恢复常态。

      “陛下怎么样了?去问问。”这是夫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您不必为陛下担心,要是换成别人,都可以去跳舞了。”夫人的私人医生魁奈大夫在边上说道。

      “他不但不想见我,还、还纵容那些人诋毁我……我真不知哪儿错了……他说自己伤深及心……伤深及心……这难道是我的错么?”夫人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

      “您不要太为此难过,这都是小人进谗的结果。”贝尼斯边说边将嗅盐放回口袋。

      “我得走!”夫人霍地站起身,吓了周围人一跳。

      “您去哪儿?”德·奥赛夫人忙问。

      “无论去哪儿!只要能离开凡尔赛,我受够了!”

      “夫人,我劝您千万不要擅作主张,不要听信某些胆小鬼的劝说。是的,您可能不再是陛下的情妇,但您想过没有,他依然是爱您的,只不过是一时的怒气冲昏头脑,丧失理智,在小人的谗言下违背自己的本意,在恶劣情绪的误导下作出不利于您的言行。但这一切都说明不了什么,无论如何陛下并没下旨令您出宫,您此时如要意气用事,鲁莽地自我放逐,离开凡尔赛,这只能中了小人们的圈套,他们会在国王面前说您以出走要挟他,您不是不了解陛下的脾气,如此一来他肯定会恼羞成怒,而您则再也回不了凡尔赛了。我的夫人,无论什么时候,咱们决不能在敌人面前表现出软弱。凡尔赛的廷臣都是猫儿,平常都把利爪藏在天鹅绒般柔软的毛皮下,但关键时刻,这些看似乖巧的人们便会露出野兽的真面目的。要坚强!我亲爱的夫人!除非国王陛下亲自命令您,否则绝不能出宫!”

      听完贝尼斯教士的一片慷慨陈词后,激动的蓬帕杜夫人方渐渐平静下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不要在这些出身高贵的朋友满面前暴露出资产阶级式的伤感和冲动。

      “我该怎么办?亲爱的朋友们?”夫人用那双淌着泪水的眼睛望着身边的人。

      “夫人,以不变应万变。”开口的依然是贝尼斯教士。

      她深知只要有这个机智博学的“智囊”在身边,多大的风浪自己都可以闯过来。在她尚未成为国王的情妇时就结识了贝尼斯。这个看似肥胖愚钝的好好先生有着一双常人无法比及的眼睛,他善于拨开政治和宫闱的种种迷雾,洞察前方的任何险情。他在身边,就仿佛在充满未知危险的大洋中,有着一位可以充分依靠信赖的水手作为向导,他可以带领你走出充斥着暗礁险滩和漩涡的海域。虽然贝尼斯教士经常表现出过于玩世不恭及浪荡轻佻的生活态度常令夫人不快,不过此时,他却成了夫人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

      “您让您的仆人开始收拾行囊,再派人大张旗鼓地将您在巴黎的寓所收拾停当,声势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凡尔赛的人都知道。”

      “为什么?”不仅是夫人,其他人也颇为不解。

      “很简单,虚张声势掩人耳目罢了,那些小人们以为您马上要走了就会减缓攻势,这对我们有利,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出五六日,一切就会见分晓。”

      大家听到贝尼斯胸有成竹的见解后,都点头称道。

      “夫人,掌玺大臣马肖爵士求见。”这时,一个仆人站在夫人的小客厅门口通报。

      “他终于来了!”夫人脸上的阴云一下散尽,知道自己的这位好朋友一定会带来喜讯。

      马肖爵士走进屋,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严峻的神情与屋中的一切都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令大家感到颇为诧异。

      “请大家回避一下,我给夫人带来了陛下的口谕。”马肖冷冷地说。

      此时,有心人早已猜出马肖此来绝非善意,只有被希望冲昏头脑的蓬帕杜夫人没有看出什么,她急切地想知道国王派马肖传来什么样的旨意,此刻马肖在她眼中俨然是个报喜天使。

      屋中的人都起身走向门外,当贝尼斯走到马肖爵士身边时,跟他耳语道:“无论什么结果,我希望您不要抛弃夫人,你不要忘了,她是您的恩人。”

      “无论怎样,陛下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马肖所问非所答地说。

      贝尼斯从马肖的眼神中读不出丝毫的谄媚和矫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一个走出了房间。

      半小时后,马肖从夫人的客厅中退出,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一人默默走下了楼梯。当马肖的身影尚未从楼梯上消失,贝尼斯就推开了夫人的门。

      “亲爱的教士,看样子我真得走了。”夫人望着他,满面泪痕地说道。

      贝尼斯一怔,明白自己的猜测果然不幸应验了。

      接着德·奥赛夫人也走进来,夫人一看到自己的首席侍女,就立即扑到她的怀中,虽然没出声,但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声的悲伤与凄苦。

      贝尼斯默默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橙花汁,送到因为哭泣而牙齿打颤的夫人手中。

      夫人一手扶着胸,仿佛什么重压令她呼吸不畅,一手将橙花汁一饮而尽。

      “马肖自己是什么意思?”贝尼斯看到夫人的脸色稍缓后问道。

      “他……他说自己跟陛下一样。”说完,夫人又哽咽起来。

      屋中一片沉寂,除了不知谁小声骂着“叛徒”外。

      “……我必须得走了……这是陛下的旨意……”夫人无神地望向窗外,然后再次站起身,吩咐仆人去把马厩管理员找来,故作镇定地令他做好回巴黎的准备,然后让所有的手下人收拾好细软,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一片忙乱之后,她方回到朋友们的身边,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

      “我不反对你准备好一切,但您一定要三思而行,你了解陛下的脾气,他不可能真的让您走,他离不开您。”

      “谢谢,亲爱的贝尼斯,这一切都太晚了……他相信,哪怕是假装相信,他身边的人都恨我,他也跟他们一样认为这是丑闻,虽然这跟他被刺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些箱子是怎么回事?”年轻的米尔普瓦元帅夫人走进屋来,她看到仆人们正忙着翻箱倒柜。

      “……刚才马肖来了,他说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夫人哽咽地说道。

      “马肖什么意思?”元帅夫人急问。

      “他也要我马上走。”

      “你的这位掌玺大臣向自己当家作主了!”年轻气盛的元帅夫人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这个叛徒,他出卖了您,现在谁离开牌桌,谁就是输家!”

      这句话切中了夫人的要害,她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时,贝尼斯悄悄走出客厅,跟正在指挥仆人们的德·奥赛夫人耳语:“夫人绝不会走出凡尔赛半步,你们按计划准备就是了,小元帅夫人说得对,马肖一定会自食其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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