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姑娘有点怪

　　“叩叩”，“霜姑娘，该去用晚膳了。”我轻叩了她的房门，其实本是该叠翠来叫她，但我因着之前的内疚，便打发了叠翠先去饭厅候着，自己来叫她。
　　“吱”，门被打开，她俏生生地站在门内，夕阳给她身上镀了层红晕，好像她多了几分人味，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遥不可及？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这人分明从一开始就在亲近我，我亦不是没有察觉。好像自从遇见这人，我脑子中便常常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唉，月儿，你怎么老神游太虚，这习惯可不好。”她调笑着，在我眼前挥挥手，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我，我。”我吱唔了几声，说不个所以然来，目光一转便落到了她的面具上。
　　“我只是觉得吃饭也戴着面具，实在怪异，你不觉得吗？”
　　“这面具，只遮了我上半张脸，又何来妨碍吃饭之说。”她一转头，又说，“但既然你觉得怪异，我便不戴了，可好？”
　　她的迁就让我愈发不好意思来，“如果你习惯的话还是戴着吧，其实也没什么怪异之处。”
　　“没关系，不戴也行，我们快起用膳吧，你哥哥应该在等我们了。”她将面具用一个精致的绣袋装好，放入怀中。
　　我咬一咬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的手被牵起。
　　“不介意我拉着你走吧，我怕我再不拉你走，你的魂都要不知被勾去哪儿了。”
　　“恩，不介意，我们是得快些。”
　　我嘴上一派云淡风轻，但心中却百转千回，这一天中竟然和她牵了两次。我虽然与旁人十分交好，甚至作为武林人士之女也并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样忸怩作态，但与陌生之人的肢体接触亦会让我感觉不适。
　　但与她，我却没有，只是感觉奇妙与心安，大概，因为我心中滋生出的对她无尽的好奇之感。
　　“对了，霜姑娘，还不知你真正的姓名。”
　　“陆霜。苍茫大陆，马跃飞霜。我师父是这样解释我的名字。”
　　“苍茫大陆，马跃飞霜。”我默默念了几遍，“这名字是镶进去了，寓意也磅礴大气，只是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
　　“那你替我想一个解释，好不好？”
　　陆霜凝着我的眸子，手心暗暗使劲，我不由觉得好笑，这人长得一副冷如冰霜的样子，其实也挺孩子气的。
　　“好好好，吃完饭，我便想想。”我看到陆霜满足的笑容，心中也万分甜蜜，我在堡中虽然识得不少武林中的女豪杰，可没有一个像陆霜这般亲近，好似孪生姊妹一般亲密，这么一路我都是没那么拘谨了。
　　“霜姑娘，你没带面具！”哥哥声音听上去诧异万分，“那面具乃是为了护住你命门，你实在不该...”
　　哥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霜打断，她笑言，“凌兄，难道堡中有取我性命之人？凌兄毋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知陆霜此刻应是能看到我面色煞白，这一顿饭下来，我食不知味，饭桌上似乎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三个人谁也言语。
　　“我吃好了，我先回房了。”
　　“月儿！”
　　“月儿，你这样太不合礼数。”哥哥既是严厉又是无奈，“霜姑娘，月儿她平素不是这样的，你勿要见怪”
　　“我，”我自己今日失仪，但我此刻只想快些回房，好仔细思量陆霜的行为和她这个人。
　　“凌兄，月儿想来是因为与我不熟稔的缘故才会如此吧。”陆霜到时未有变色，仍是替我遮掩着。
　　我往她面前一瞥，只见本就是一碗饭只动了小半碗，心中有百般不是滋味。
　　“凌兄，今日不如都早点回房歇息吧。”
　　“唉，本还想让月儿带你去镇江府的夜集逛逛，想来今日怕是不行了，那霜姑娘你也早日休息。”哥哥叹了口气，摆手让我们回房了。
　　叠翠一路将我们送回绣楼，便下去了。
　　陆霜正欲上楼，我一把拉住了她。
　　“你这是有话对我说？”她停下脚步，望着我，眼神却闪烁着，似是怕我说出什么惊人之言。
　　“恩，”我点点头，“你饿吗？”
　　“恩，啊，你，你是要对我说这话？”她眼神在迷惑、惊愕和欣喜中转了几个来回，又眨一眨眼。
　　“恩，我看你没吃什么，是吃不惯镇江菜吗？”我的右手握拳，指甲将手心掐得生疼，睁眼说瞎话这样事若是独角戏，那可实在太尴尬。
　　“恩，是啊，有些甜腻了，我是从蜀中来的，自然是吃不惯。”
　　还好，她给我了一个最好不过的台阶，“那我给你下碗锅盖面吧，我在席间太失礼了。”
　　她摸了摸白玉面具的边缘，忽而一个狡黠的笑从面上一闪而过，“真希望你天天都能失礼。”
　　“霜姑娘，就是这么喜欢调戏人吗？”我终于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但似乎我们两人都被惊了一跳。陆霜放在面具上的手也忘了垂下，就那么硬生生地像被静止了一般。
　　我望见她面具下的半张脸已开始泛红，想来那面具遮住的部分，也定是面红耳赤，这么想着，我也不得由得有点脸红。
　　“咳，”她咳了一声，“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早一点，接受我。”她说完有垂下头，只留着露出的一对耳朵微微泛红。
　　“接受你？”
　　“我自幼被师父收养，师父教我武学与为人，但并不愿与我过多交流情感，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个能分享喜乐哀怒的人，即使，即使我再冰冷，她也愿意陪在我身边的人。”
　　陆霜说到后面已有些哽咽。我想她原来如此缺爱，身为武林中人，即使父兄疼爱，我也时时有寂寞的感觉。大抵是因为我也并没有知己，而霜姑娘也许能和我成为好友呢！
　　“我愿意陪你。”原来她想做的朋友，这样自然再好不过，可我没想到这句话后，会看到那张面具脸居然已泪水纵横。
　　她摘下面具抱住了我，我此刻只能回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脊，细声安慰她，她的泪落在我的肩上，我心中随着她的抽泣也在一抽一抽的心疼，我甚至后悔没有先抱住她。
　　“月儿，谢谢你，还愿意陪我。”
　　“恩，哭累了吗？我给你下面吃。”
　　我牵着她的手来到一楼的私厨里。我不是第一次做锅盖面可我从未做得像今天一般虔诚。
　　我一边做一边与她说话，“锅盖面先是揉面，将面粉擀成薄皮，再用刀细切，再盖上锅盖一起下锅煮熟就行，你喜欢吃辣吧，我多放些红椒。待会再填些酸菜，不过比不得川蜀之地正宗，你可不要嫌弃。”
　　她没有答话而是蹑手蹑脚走到我身后，轻轻从背后环住了我，“月儿，谢谢，你不知道，我想吃这锅盖面多久了。”
　　我此刻脑海中有蹿出那些莫名奇妙的熟悉，只是怔怔地由着她抱我。直到噗开的面将我的思绪拉回，我不动声色地挣开她。
　　“面都开了，傻姑娘，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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