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根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要说这整个东皇国风流鬼最多的地方，就数繁春楼了。繁春楼是一个连锁的青楼，整个东皇国都分布着规模大大小小的繁春楼，这最为富丽繁华的就是京城的繁春楼，坐落于满金大街旁。
　　满金大街是自京城南门入皇城的必经之路，道路之宽敞，可容下十辆八匹马拉的马车经过，另外还两边各留了行人的通道。白天街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晚上青楼酒馆打灯不眠，灯火辉煌。
　　这满金大街夜晚的繁华要归功于当朝统治者康昌帝颁布的法令，开放夜市。因此，夜幕而至，华灯初上，歌舞升平，整个京城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不过夜市的开放也有利弊，虽说给京城的经济添了一笔不小的功劳，但鸡鸣狗盗之事倒也多了不少。
　　繁春楼与其他青楼最为不同之地就是，能进繁春楼必是极有钱之人。繁春楼有个众所周知的规矩，就是只认钱，不认人。只要你裤兜里的银票鼓的让你有足够的底气，那你便能进来。一些东皇国皇族官员、商贾富人都已是繁春楼的熟客，当然还会有些在赌场撞了大运来这里醉一夜春风的市井之人。
　　在繁春楼，客人们都是不许赊账的，先付钱，再看人。这里的姑娘小倌是全京城顶尖尖的，个个都是妙人儿，东皇名伶榜上前十名中有六名都在京城的繁春楼里。在繁春楼的美人们，许多都是繁春楼收养的一些姿容相貌拔尖的孤儿，或是被卖到这里，或是家族衰败沦落至此，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与故事。他们在这从小培养该如何讨人欢喜，以色侍主，学习一些琴棋书画，歌舞技艺，还有一些床第之术。
　　在繁春楼发生过的事是数不胜数的，这里发生过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奇事、趣事、雅事、风流韵事等等都会被一些笔者记录在册，民间号《繁春风流册》。这些八卦奇闻传到民间，便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闲谈，这也是繁春楼闻名天下的一大原因。既然能传到民间的，那肯定是经过筛选的，而那些不能为人知的事则被另一群人收录在《繁春秘事录》里。

　　随着老家伙坐着大红绸马车缓缓向繁春楼驶去。一路上，我看着车内随处可见的大红色，忍不住向假寐的老家伙问道：“老家伙，你确定我们是去嫖女人，而不是坐喜车去拜堂？”老家伙没有理睬我，看来我得使出我的必杀技，我伸出我的食指，冲着老家伙琵琶骨上的一戳，老家伙总算是有些反应了。我一直以为老家伙像枯死的烂木一般，早已被蛀虫侵蚀干净，身上应该没有弱点才是。可是我就不明白，他琵琶骨那为何如此敏感。我问过老家伙怎么回事，但他只告诉我，那是他的痒痒骨。我也懒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老家伙睁开他假寐的眼，斜眼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竟觉得有道不尽的风流。他整个人斜倚在车榻上，衣服往下拉去，露出胸前的无限风光，真是羞煞了人。不过小根我连他□□没穿的样子都看过了，有什么好羞的，况且在我看来，男人与女人的区别不就是两腿间的区别而已。
　　满车内的红让我格外的闷得慌，拉开车帘，看着各色宫灯酒楼，行人马车穿梭，我一时竟失了神，目光渐渐地游离。
　　“小根，到了。”老家伙熟悉的声音又把我魂魄勾了回来。
　　他率先利落地跳下马车，我本来也想像他一样，后面发现马车离地面的距离对我这个身量不足的小少年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其实，一般皇族富人都会把仆人当作垫脚的椅子踩着下来，可是我们没有仆人，更何况，踩着别人的身子下来的活我可做不来。正踌躇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布满老茧的手掌向我摊开，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我的小手，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被他带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我一眼望去，街边至少停了二十多辆的马车，一个比一个气派豪华。路过一辆墨黑的马车时，我被它吸引住了。被极品端砚磨的墨染黑的蚕茧丝包裹住了整个马车，但是缕缕异香从中逸出，让我不禁猜想这马车的车主是何人物。

　　来到繁春楼前，我就被它的牌匾震慑到了。虽然常听那帮乞丐们谈论那些高官大臣皇族的生活是多奢侈挥霍，可是眼不见，只听闻对我来说影响并不大，但是，当我看到那块金灿灿的牌匾时，我就明白了有钱人的生活是多么的大爷。我从此建立了第一个人生目标：我小根要当大爷！
　　跟着老家伙走进里面，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正对着我的那一面墙都是闪亮亮的金子，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仕女图。我禁不住地咂舌，美哉！壮哉！我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把这面墙搬到我的小破庙，来造福一下家中那个铺满蜘蛛网和尘灰的木质观音像，我老早就想把我家的观音给镀金了。
　　“小根，小根”老家伙弯下腰在我耳边唤道。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他，第一次看到老家伙干净整洁的脸，且离得那么近。原来老家伙好像在一般人中长得算很可以的，不然那老鸨，也不会在我们进来后，一直盯着老家伙而不看我，好歹我不是大爷，也算小爷呀。
　　“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还有你口水都把地板弄脏了。”老家伙看着我，狭促地笑，那一脸我知道你是乡巴佬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想挥拳过去。
　　“哼。”轻哼一声，小爷今儿心情好，不和老家伙计较。
　　老家伙见没有惹火我，还想继续，这是他的乐趣之一，想着法子地惹我。但是老鸨已经挽着他的手，把他往楼上带，他走得有些急，我看出了他的脚瘸的，那是真的，没有装，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被落在楼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明明灭灭地好像藏着什么，可是我看不懂。他吩咐老鸨道：“给我的兄弟安排个...小倌。”
　　我不懂小倌是什么，愣愣地站在楼下。这时，楼上飘来一股奇香，香味阵阵往我鼻孔钻。随着香味而至的是一位美人，美人轻倚在二楼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也抬头望着他，那美人肤如凝脂，体格瘦小，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两眼弯弯地笑成了两个小月牙，眼中流露出来的殷殷期盼，让我直觉他好像等了我很久似的，并且他看上去也就与我一般的年龄。
　　他右脚踝上挂着个琉璃铃铛，美人款款向我走来时，清脆的铃声有节奏地响起，每走一步响一下，我感觉有点不对，虽然我不识乐律，但是这声音让我觉得很是诡异，感觉好像能控制心脏的跳动。美人离我越来越近，楼下的客人除了我还有好几个，可是那美人下来后就径直地往我的方向走，我愣愣地站在那不知所措，美人已到了我的眼前，我也总算是忍不住了，“哈秋。”我打了个无比洪亮的喷嚏，美人猝不及防，喷嚏刚好弄在了他的衣襟上。那一刻，我感觉美人脸上的面具脱落了，露出了愠色，赶忙掏出一只绣有小红花的绢帕擦拭衣襟。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么一个如花美人，我怎能如此玷污，况且我小根也是懂一些君子之风的，我连连向美人致歉，并想用我的衣袖来给美人擦拭，我刚抬起衣袖，美人就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也毫不在意，用手再揉搓一下鼻子，感觉好受了些。
　　那愠色一晃眼间就消失，美人又戴上了他的笑脸面具，美人向我笑道：“这位公子怎的好生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我叫小红花。”
　　小红花？这么恶俗的名字，不过居然与我的名字好相衬。我干笑道：“呃，是第一次，我叫小根根。”
　　“小根根？真是个好名字。”美人冲我抛了个媚眼，随即，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开满了小红花，这美人的杀伤力太强大了。
　　不过我实在是受不了满屋子的各种香气，虽不难闻，但却是不喜，我想开溜了，更何况眼前这美人整个身子都快要粘在我身上，再不闪人就来不及了。我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一转身往正门溜去，眼看就要出去时，老鸨尖锐的声音传来，“拦住他，快来人拦住他，这臭小子和刚刚那个瘸子给的是假银票！”没一会，八个猛汉就把我团团围住，就算我是泥鳅也溜不了了。
　　“我们哪有给你们假银票，你分明是在坑我们。”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那老家伙该不会真拿假银票来糊弄人吧？我以为那些银票是他顺来的，或者在赌场赢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假的。
　　老鸨把银票摆在我面前，拿给我看，可惜我小根文盲一个，根本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底下用毛笔龙飞凤舞了两个大字，待我后来读书认字后才知道，原来上面写着“苏睿”，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将与我此生有牵扯不尽的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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