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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失败
三日后,楚穆随着胤禛进了紫禁城,前往养心殿。两人抵达养心殿时,康熙的贴身太监李德全弓着身子,碎步上了来。
“奴才参见四爷。”李德全略一施礼,满面笑容道:“四爷,万岁爷早就等着您呢。”
胤禛点了点头,然后侧首对身后的楚穆道:“在这儿等我。”
楚穆颔首以示领命。
李德全轻轻推开了养心殿的门,让胤禛进了去,然后又悄悄地合上了门,候在门外听候康熙的差遣。
楚穆匆匆扫了眼李德全。李德全身着大内总管官服,虽年过半百,但眉宇间却透视着一股精明老练的味道。他总觉得李德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即便来过养心殿好几次,可每次环顾那红砖顶瓦的高高围墙,总让楚穆有种望而生畏的敬畏感。这种畏惧感,是由内而外,不是简简单单的表面,它根植在你的骨髓之中。如同当今圣上,纵使已年过半百,皱纹深深,却也无法掩盖他与生俱来的帝王霸气
楚穆心想:难道皇帝的身上都有股天生的威严感?
此时的康熙,未时的雍正。
胤禛进来时康熙正坐在软榻上,单手支着金丝靠枕,扶着头,微眯着眼,右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一串碧绿色玛瑙手串。
胤禛跪下请安,“儿臣胤禛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康熙甩了甩手中的珠串,睁开眼,斜倚着靠枕,和善道:“起来吧。”他指了指软榻旁边的椅子,示意胤禛坐下。胤禛坐下后,康熙说:“去河南一趟,清瘦了不少,待会朕让李德全拿些上好的人参给你送去。好好补补。”
胤禛站起,谢恩道:“多谢皇阿玛关怀。”
康熙挪了挪身子,胤禛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拿起地上的靴子,为康熙穿上。康熙背着手,一边转着珠串一边低头朝前走着。来到案桌前,康熙指着案桌上散乱堆积的奏折、账本,微怒道:“朕知道户部呈上来的账簿会不副实,但令朕万万没想到的是,国库竟然亏损了一千五百多万两。”
胤禛垂眉头不语。陡然间,空寂的殿内想起一阵闷闷的声响。胤禛循声望去,发现康熙正用食指泄怒似的敲打着桌面,“京城里的这些儿个官呢,搞的不从国库里借点银子来,倒显得不合时宜。”康熙重重拍了案桌一下,冷笑着说:“我堂堂泱泱大国,发一次大水居然拿不出银子来!”
“皇阿玛息怒。”胤禛双膝触底,仰视着满目怒意的康熙,说:“儿臣愿意追讨这笔欠款。”
康熙脸上的怒意随着胤禛的请荐慢慢消散去。他收回手,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深邃的眸子里噙着欣慰的笑意。胤禛低着头,从从容容道:“只要对我大清江山有利,对朝廷有利,儿臣愿意做一个孤臣。”
康熙绕过案桌,伸手拉起了胤禛,笑意盈盈地对胤禛说:“好,好。只要你有这份做孤臣的心,朕想这事就十拿九稳。”他领着胤禛坐下,自己则回到了榻上。
“你有何打算?”
……
两人又言语了一会,待胤禛走时,康熙唤来了候在殿外的李德全。李德全箭步进了来,康熙吩咐道:“拿些苏泽堂橘红还有上次武哲万送来的千年人参,给雍郡王送去。”
李德全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胤禛叩谢,“儿臣多谢皇阿玛赏赐。”
康熙甩了甩手中的玛瑙珠串,阖上眼,懒懒道:“去吧。”
胤禛出来时注意到楚穆正站在一盆绽放的红艳艳的菊花旁目不转睛。他踱着步子上前问道:“瞧什么呢,这般心无旁骛的?”
楚穆收回神志,见胤禛正站在自己身后,便悄没声儿地退到了胤禛右侧。他盯着那盘菊花,如实地回答道:“菊花。”
“有何感悟?”胤禛背着手,低头俯视着那盆与寻常菊花并无异样的红菊。
楚穆咧开嘴,神清气爽地笑了起来,“这些个菊花真是聪明。放眼天下那万万千千的花卉中,它们也顶多算是中等等级。可它们却不偏不倚地在百花凋零时盛开,脱颖而出,受那些文人骚客所赞赏、歌颂。”
胤禛略一偏首,恰巧对上楚穆注视的目光。
胤禛面向太阳,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左右两肩上的五爪行龙愈发的栩栩如生、光彩夺目。恍惚间,楚穆竟有种错觉,胤禛右肩上那只五爪行龙的眼睛正迸射出刺眼的金光,亮的让人不敢与其对视。可眨眼间,那一束光亮又消失不见了,仿若方才楚穆并未看到。
“是因为它们会审时度势。当百卉凋谢的时候,它盛开了,则会衬托的它凌霜飘逸,使得它与众不同。”胤禛骤然停了下来,楚穆收脚及时,否则就撞到了胤禛的后背。胤禛侧首,空荡荡的长廊上唯他们二人,“做人做事亦是如此。只要你看准时机,就能像菊花那样名垂青史,受人歌颂。”
行至半途,经过御花园时,楚穆看到御花园东南角的亭子里站了个人。那人瞧见他们后立马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待那人走近,楚穆立即弯曲着身子,朝来者请安,“奴才参见太子爷。”
胤礽打发道:“我有要事同你家主子商谈,你且退下吧。”
楚穆退下后,偌大的御花园里只剩下了胤禛和胤礽。胤礽笑意盎然地对胤禛说:“四弟,二哥先在此恭祝你成了雍郡王。”
胤礽刚要弯腰作揖,却被胤禛急忙拦了下来。胤禛连连说道:“二哥,你这可是在折辱我啊。二哥素来待我亲睦,我待二哥也是真心真意。你我之间要是再搞这些繁文缛节,倒显得生分了。”
胤礽盈盈笑道:“是,是。”
他见胤禛语气诚恳,不像是在敷衍,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打量了胤禛一番,见胤禛神情倦怠,他出声关忧道:“你看你憔悴的,这些天可累坏了吧。我府里有些上好的灵芝丹药,待我回府后,我立刻差人送过去,让你好好补补。”
胤禛忙婉谢道:“劳烦二哥挂忧了。我不过是染了小小风寒而已,吃几服药便会康愈,二哥实在不必如此挂心。”
胤礽沉着脸,佯装生气道:“哦,你现在成了雍郡王,就瞧不上我东西了?”
深知胤礽适才所言不过是一句玩笑,可胤禛却不得不沉下脸,微微怒道:“二哥说的是哪里的话。即便我成了雍郡王,但我待二哥的情意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余光掠过四周,见无人,他放低声音道:“换言之,有朝一日二哥你成了天子,你会对我轻懈怠慢?”不等胤礽开口,他不轻不重地叹了声,“我本身体健壮,只是偶染了风寒,稍作休息自会痊愈,二哥你又日理万机,臣弟实在是不想劳你操心啊。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二哥了。”
“哈哈……这才对嘛。”胤礽又笑了起来。他扫了眼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略一踌躇,便道:“我瞧你是从养心殿方向过来的,这次你为皇阿玛排除一大难题,皇阿玛势必对你好生称赞。而今你伤寒未愈,想必皇阿玛一定叮嘱你让你待在府中好生静养,以便你康复后为朝廷效力。”
胤禛看着前方那丛牡丹树。数月前的繁华似锦,如今消失的片刻不留,徒剩下枯叶残枝。不知为何,胤禛的眼前陡然浮现出了养心殿里的那盆艳丽的红菊。与之相较,草丛里的牡丹树显得异常萧索、凄凉。
胤禛深知胤礽在此等候所谓何事,而他也不想隐瞒,因为他知道胤礽迟早会知道。他轻轻一笑,冷冷静静道:“皇阿玛派我去追查那笔欠款。”
听闻此言,胤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层。他道:“五日前皇阿玛在朝堂上问百官中有谁有这个能力查办此事,当时我就想起了你,四弟。论察切之明、临事之威,我们这些皇子中当属四弟你最胜,所以我首当力荐四弟你办理此差务。”他不无感叹道:“果然我没看错。”
胤禛立即摇头谦逊道:“二哥说的是哪里的话。我的学识才能,别人不知,二哥你岂会不知。年少时在南书房,我可没少挨太傅的训斥,倒是你,皇阿玛、太傅都时时说你聪颖过人,有帝王之才,我可比不上的。”
胤礽大笑出声,他指着胤禛说:“都说四弟素来寡言寡语,是个冷面人,我竟不知四弟也是这般的能言会道、伶牙俐齿。”敛了笑,胤礽一本正经道:“四弟,我今日来是有一要事相托,不知你可愿意替我解难?”
自打要接下这个差事时,胤禛就已料到胤礽会来找他,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胤礽居然会这么快。或许,胤礽早就猜到他一定会应下来,而胤礽所要做的就是坐等他进宫面圣。胤禛不假思索道:“二哥尽管说来。若是能为二哥分忧,我一定责无旁贷。”
也许是胤禛态度真诚,也许是胤礽铺陈已完,此刻胤礽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了起来,“我这儿有份名单,上面几个人借的钱,你就先缓一缓。待他们有充足的银两后,他们定会立马归还。”言说语间,胤礽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对半折叠的纸递交给了胤禛。
胤禛打开纸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官员的名字以及所借白银数额。匆匆一扫,胤禛竟发现有十二个人,借款白银已达百万之多。正左右为难间,胤礽含笑告了辞。胤禛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又望着胤礽离去的背影,兀自叹了口气。
楚穆来时,胤禛已将那张纸收于袖中了。
刚一回府,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就迎了上来。胤禛见她神色忧忧,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子,道:“十三爷来了已有半个时辰了,他正在书房等您。”放低了声音,她说:“十三爷怒气冲冲的,满脸的不快。”
胤禛道了声“我知道了”,便打发了乌拉那拉氏。
楚穆随着胤禛来到书房,他先前一步越过胤禛,替胤禛推开了书房的门。房门推开的刹那,胤祥回头望了来。楚穆看到胤祥正气急败坏地坐在案桌右边的第二个椅子上,而他旁边的茶杯正斜斜地歪在杯垫上,欲倒未倒。
楚穆退到一侧,让胤禛进去。胤禛刚跨过门槛,胤祥便起了身,朝他走去,一脸的不悦。
胤祥来到胤禛面前,急急忙忙问道:“四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接这个差事?你明知道这差事有多棘手,为什么还要应下来?”
胤禛看了眼胤祥,随之视线落到了那盏茶杯上。他越过胤祥,径直走到书桌后。待他坐定后,他吩咐门外的楚穆给胤祥重新沏杯龙井茶。楚穆向胤祥请了安,扶正茶杯后,端着那杯稍许冷却的杯盏下了去,离去前,他还不忘合上门。
听十三爷的口气,好像是……四爷独自一人办理?想到这一处,楚穆突然呆住了。他捧着茶杯,思绪在快速运转。
其一,胤禛为何不拉胤禩下马?其二,他该如何向胤祉交待。
一想到胤祉惩罚人的手段,楚穆不由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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