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悠悠，恨悠悠

　　“老板娘，你真的不随我们一起去吗？”大牛激动地冲二楼窗户旁的我挥手。
　　我估摸着距离，大概也只有像大牛这般叫喊他才能听得见，索性笑着摇摇手。
　　那边大牛点了点头，和春哥一起走了。
　　这二人，虽然名字傻了些，却也是正直善良的人。且两人还未娶亲，都是二十几的年纪，身世背景也还干净，我便招下来做跑堂的。
　　“老板娘，那老头子我就先回去了。”
　　“二爷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吗？”我回头看着面前的老人，五十几的年纪，身子骨却也还算硬朗。
　　当初，我本来想着他应该回去养老了，可一尝他做的菜，就放不下筷子，便招了他来做厨子。这两年来，我曾多次明里暗里地想叫他老人家好生养老，可他却是固执地说“除了做饭便无事可做”，我也就打消了再找一个厨子的心。
　　“不了，我还要回去陪陪老婆子，”他放下了烟斗，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老板娘要是没事，可以去老头子家坐坐。”
　　“二爷有心了，”我从靠椅上起来，整了整衣衫，显示出对长辈的尊敬，“下次吧，二爷。”
　　“好，那我先走了。”他也不多做挽留。
　　“嗯。”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想起了我的爹爹。若是他没死，现在也应是这个年纪吧。不由得鼻子一酸，两眼溢出了些泪。
　　“青裳姐姐！”我听见声音，急忙擦掉了眼泪，为了掩饰，又继续看向窗外。
　　“青裳姐姐！”不一会她就跑到了我面前，一起的竟还有沈练。
　　“何事？”现下眼角还湿湿的，我便没有回头，看着窗外二爷离去的身影。
　　“青裳姐姐，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她很是高兴地拉住了我的衣袖，不过拉得很轻，只要我一用力便可以挣开。
　　我歪嘴笑了笑，这丫头，明摆着不想我去。
　　“沈练也答应我了，青裳姐姐我们一起去吧。”她很是得意地挽住了沈练的手臂，沈练没有接受，却也没有挣脱。
　　“算了，”我转身故作夸张地看了看她二人的手，“我还是不便去了。”
　　白若水这丫头，听我这么一说就不再挽留，红着脸傻笑。
　　“青…老板娘真的不去吗？”沈练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褐色的双瞳像琥珀一般闪着亮光。
　　他这副神情倒是与他去年邀我去一样的。
　　“不去了，”我看向窗外已经微微昏暗的天，“本来今天就损失了好多银子，我才不要浪费了，否则都养不起你们这群小伙子。”
　　“那青裳姐姐我们去了！”等我话一说完，若水就拉着沈练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梯。
　　“吱呀”一声，大门已经关上。
　　看着沈练一步一回头，我心中竟有丝高兴，还是有人在乎我的。
　　“糟了！”我心叫不妙。
　　他们走了，谁给我做饭呢？我虽在临安呆了四年，可做饭却是从未有过，就算进厨房也是帮二爷添柴火，有时还总是把火弄大了将菜烧焦。对了，我上次放他们的假是如何过的呢？唉，忘了。
　　我这脑子，该记的记不住，想忘的却忘不了。
　　罢了，大不了待会出去随便吃碗馄饨就是了，只是心疼钱袋啊。
　　他们走了也好，我正可以练练剑。
　　于是我从衣柜里翻出一把剑，提着它就来到了后院。
　　我径自跟着记忆中的招式挥动着，忽听得“吱呀”一声，我急忙放下剑，跑到大门，看到一人在门口站着。
　　“兄台，本店现在不营业。”他的脸全部埋在黑暗中，让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小娘子，这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为夫了？”他慢慢地将大门关上，摇着扇子走到我面前。
　　一身暗紫色华服，上面绣着盘绕的大蟒，腰间挂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玉坠子，头发也由一根华丽的簪子束着，整个人看起来都金光闪闪的。尤其是那副面容，笑得像看见亲娘一样。
　　被他这么一叫浑身一抖，不用问就知道是谁了。
　　“王爷今日不去会佳人，来我这作甚？”我加快脚步走向后院，谁叫那家伙身上满是脂粉香。
　　“本王这不正是在会佳人吗？”他轻笑着，跟了过来。
　　我竟然自己跳下了自己挖的坑！
　　“对了，我俩过过招，看我剑术精进了没有，可好？”我很自信地想要给他个教训，面前似乎还浮现出他在地上求饶的样子。
　　“那小娘子可要小心了！”他将扇子一把合上，笑得甚是无害。
　　后院虽未点灯，却比没有点灯的大厅亮堂些。看见他那双与他甚是相像的眼睛，我愣了一下。虽然他二人各有千秋，额，不同的美，他没有他随性妖媚，他也没有他淡然英气，可我还是总会想起他，心中又抽痛一下。
　　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心神不宁，先出手了，道：“小娘子看招！”
　　我提起剑甚是熟练地挡了一招。
　　“不错，有进步。”他眉眼弯了弯，轻抬下巴，又向我袭来。
　　可这番，我却像笼中的小鸟一般，招式都被他化解了，一点用也没有。
　　我旋身躲避，他却掌风一转，最后他很轻易地打向我肩头，拍了拍手，算是结束。
　　“唉，”我放下剑，“我要何时才能杀了他？”
　　“小娘子执念还是如此深重，”他又展开扇子，将如雪的脸正向我，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不然，你嫁给我，我帮你？”
　　“我要杀的是当今的皇帝，你一个王爷会帮我，”虽然我和他早已说明一切，听他这话也还是微微有些惊奇，“何况红尘之事，我早已看破，只有你们才会这般贪恋。”
　　“小娘子可不要这样说，好似你是老尼姑一般。”他摇着扇子，如雪的面容浮上一丝轻笑，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有些事，经历过一次便够了，何必要苦了自己。”我擦了擦额角的汗，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何时才能教我一套新剑法呢？”
　　“此时就可以。”他挑了挑嘴角，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好似要将我看穿一般，“不过小娘子你转换话题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真让人头疼。”
　　就在两年前，初见他时，他也是这般。
　　当时，悦来客栈刚开门，生意就不错。想来悦来客栈这名字有些来历，本来我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意映阁。一开始那些无知的宋人许是不知道我这店是做什么的，生意颇不好。有一天，我听见了对面悦来客栈的人对我的嘲笑，一气之下就改了名字。后来我又是改菜单，送优惠，硬是将对面那家悦来客栈逼垮了。既然名字已经这样了，我索性也懒得改了。
　　就在悦来客栈重振旗鼓后不久，我正于后院看话本子，那厮穿着华丽地将我调戏了，一见到我就抱住我叫我“小娘子”，整个脸都是红彤彤的，身上也满是脂粉香，整个状态就像在青楼一样。
　　虽然他是喝醉了，而且一看衣着定是大户人家，我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
　　那厮却还是扑了上来抱住了我，还在我腰间掐了一把，得意地笑了笑。
　　我虽是离开了他好久没被抱过了，寂寞过一阵子，好吧，虽然那厮长得也算是妖孽，我还是忍不住掏出了随身带的小刀向他刺去。
　　他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一双比我的手还要光滑的手，仔细端详起这把刀，然后清醒了，道：“你是金人？”
　　我愣了愣，收回了刀，心里一阵大惊，不知所措。
　　不过那厮和我打赌说，若我能将他放倒他就不说出去。
　　我甚是高兴，毕竟他已是满身酒气，就大手一挥，叫大牛搬来几坛酒，还让他别叫外人进来后院。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厮怎么喝都喝不醉，而我自己却是喝醉了，还把我要刺杀皇帝的这事给说了出来。当时那厮却义愤填膺地表示支持我，我到最后才知道他竟是个王爷，是为济王。
　　虽然我很好奇他的目的，可到现在他也没有透露我的身份，反倒逢年过节就来教我功夫，我就不再对他过分防备。
　　只是，赵昀啊，你可知，要杀你的人竟然有你的亲人？
　　“小娘子，今日乞巧节，要不你陪我出去逛逛吧？”他心情甚好，把那把扇子扇得就像哈巴狗看见了主人一般。
　　“不要。”这毕竟是宋朝的国都，他是当今皇帝，要是碰上了可就不好了，我心里默默打着算盘。
　　“这般直接呀。”他眼睛闪了闪，挑了挑眉，嘴巴微微张开，好像有什么要脱口而出。
　　一看那架势，就知道他要拿我的身份的事压我。
　　“赵竑，你能不能换个把戏呀。”我甚是无奈，眉毛皱成一堆。
　　谁说我每次过节都没出去的，每次都被他揪出去逛半天。
　　这两年来，都未曾遇见他，我庆幸着，这次应该也不会吧？
　　“身为贴身侍卫，还不跟上？”他在一片灯火阑珊中回头对我笑道，满眼都是得意之色，黑色的眼睛好似还倒映出我狼狈的样子。
　　我真后悔扮男装出门了，其实扮男装也还好，谁知那厮竟早已为我准备好了一套侍卫行装，我便只好换下。
　　“公子，你可小心些，要是摔着了，我可会心疼的。”我故作着急地跟了上去，大声地叫道。
　　“这二人都生的极好，却不想竟是断袖，可惜了。”
　　听着周围人的叹息，我看见他额上的青筋挑了挑。
　　占我便宜？下辈子吧。我美滋滋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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