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纪事

　　福寿阁比清秋苑那边凉快许多，回廊套回廊，便是没有房檐的地方也有老树遮着，唯一的缺点就是蚊虫多，老太太屋里时常要点香，那味道重年轻人不怎么爱闻，府中晚辈除了早晚问安外很少来此处，上辈子怀秀本不爱出门，老太太这边来得就更不殷勤了。

　　何况她脸型肖母，老太太本就不喜她。

　　“老夫人，二姑娘来了。”

　　含英凑到老太太跟前提了个醒，老人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仍歪在榻上要旁边的小丫头给她揉腿。她不喜李氏，连带着对肖似李氏的怀秀也不喜，虽说同是嫡出，但怀秀的胞兄姜怀瑜自小得到的重视却是怀秀拍马也追不上的，李氏对他们兄妹一样不待见，可老太太和父亲却将这唯一的嫡子看得极重，自小便放在跟前教养，前些时候还替他娶了一好门亲，嫂嫂最是贤惠大方，身后又有老太太撑腰，过不几年李氏手里的掌家大权估计也要交出来了。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离前还有三四步时堪堪停住了，姜母故意晾了她些时候才打发走给她揉腿的丫鬟，转而偏头瞧了一眼自个儿的孙女。十二岁的年纪正是花一样娇艳的时候，只可惜怀秀比同岁人身量矮些瞧着同八九岁的姑娘般一团稚气，脸上半点脂粉也无，头上倒是戴了几支颜色喜庆的簪子，只瞧着那样式还是过年时赏下的。

　　“今儿个怎想起这个点儿过来？”

　　姜母抿了口酸梅汤，她最见不得怀秀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偏偏怀秀从前怕她回回见了都抖得跟筛子似的，如此循环往复，祖孙俩的感情当真比个路人还不如。

　　“前些时候同含英姑姑要了祖母的的鞋样子，我自个儿无事做了一双，今儿带来给您瞧瞧可还合脚。”

　　说着便让明珠将鞋子递给含英，含英当着老太太的面揭开裹着的布要她瞧瞧颜色款式，老爱俏总喜欢穿些鲜艳点的衣裳鞋子，这双鞋特意选了艳色，图案也是老人家爱的祥云蟠桃，瞅着吉祥一团倒也得看。姜母自是不缺这些东西的，不过瞧了一眼便没甚兴致，刚要让人收起来却听含英惊讶地提到：

　　“姑娘用的这布料瞧着倒是新鲜，从前怎未见过这般料子的鞋面？”

　　含英在老太太身边也伺候了十多年，说话行事自然要比旁人随意些，老太太听她如此说倒也多看了一眼，她眼睛不好使含英便递近了让她瞧个仔细，这般细看之下倒瞧出些门道，这鞋面经纬比寻常料子要稀疏些，纺得倒是整齐，只是凭肉眼都能看到那细细密密的孔眼，倒真与寻常料子大不一样。

　　“这鞋感情不捂脚，你与我穿上试试，早先那些个厚的裹着难受，这个当会好些。”

　　老太太是个识货的，两眼便瞧出了其中用意，含英笑着与她穿上，当真如同方才所想比平常鞋子穿着舒坦些，姜母也不脱了，直接下地走了几圈儿，同自个儿这亲孙女也有了说话的兴致。

　　“难为你有心，只这料子瞧着不像是棉绸，可加了些别的什么进去？”

　　怀秀乖乖巧巧地靠近了姜母说话，一旁的小丫头端来凳子要她坐在姜母身边逗趣儿，这可是往日从未有过的景象。

　　“祖母说得不错，这里头加了麻，是奶娘寻摸出来的法子，棉绸鞋面纺不成这样，需得质地硬气些的才好，她拢共纺了两匹，我今儿个给您带了一匹过来，往后若穿着得用还能再按您喜欢的样子做，我手笨，比不得含英姑姑灵巧。”

　　怀秀说这话时凑得极近，只拿一双凤眼笑盈盈地望着姜母，这是她全身上下最肖父亲的地方，模糊了轮廓单看这双眼睛也能让心疼儿子的姜母对怀秀生出些移爱来，到底是血脉至亲，姜母瞅着她这模样也心软了，再联想到她那不称职的亲娘，早先的不喜也逐渐让心疼代替。

　　到底也是他们姜家的种，再过两年放出去顶着的也是姜家的脸面。

　　罢了。

　　老太太拉着怀秀的手将屋里的人打发出去只留了最亲近的几个，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语重心长地与怀秀说道：

　　“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从前玩闹不懂规矩便罢，往后可不许再糊涂，我不掌家多年，你母亲待你如何你心里也清楚，往后多与你大嫂走动，你哥哥疼你，嫂子自然也待你亲厚的。”

　　怀秀闻言红了眼眶，亲娘的不是老太太说得她却应不得，也不能反着辩驳生生打了老太太的脸，此时她只有不说话装委屈，思及此怀秀掩着袖子狠狠掐了自个儿一把生生逼出些泪珠子来。她身量小往老太太怀里一扑便是单薄瘦弱的一团，老人家年纪大了心自然要比年轻时软些，此时也触景生情拿绢子抹了抹眼角，含英同明珠在一旁瞧着祖孙俩哭作一团慌忙上前劝解，好容易止住了怀秀的鬓发也散乱开来，老太太瞧着她这素净的模样越发心疼，特意让含英将自个儿的首饰盒子拿出来要怀秀挑两样，怀秀推辞不过只得挑了两支品相稍差的簪子，老太太瞧不过，愣是多塞了个八宝镯子给她。

　　“我年纪大了这些款式你戴着太老气，回头让人将上头的珠子卸下来送去铺子里将簪子熔了再打些新的，你年岁不小了也得去府外多走动走动，没个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该如何是好。”

　　怀秀一一应下，又陪姜母说了会子闲话才离开，含英将人送走之后回来替老太太斟茶，老人家哭过一场精神头不好此时也有些困倦，歪在塌上越发不愿动弹，这一歇便等到晚膳时才睁眼。姜家人口少从前也是一同用膳，只后来因婆媳关系不合才渐渐分了席，老太太接过巾子抹了把脸含英便招呼着传膳了，老人家不爱一个人吃，含英便陪她一同坐着吃些东西。

　　“你瞧着秀丫头如何？”

　　含英替老太太盛了一碗汤，白玉小碗儿在八仙桌上放定之后她才斟酌着说了几句：

　　“老夫人别怪我多嘴，姐儿这模样倒瞧着像是开窍了。”

　　开窍就好，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怕心眼儿多，就怕连心眼儿都生不出来。

　　“到底是大郎的亲妹子，往后若嫁得好了对大郎的前程也是一项助益，你明儿个回趟家将你那老子娘叫来，她这些年也歇够了是时候回来瞧瞧我这老婆子了。”

　　含英的母亲是姜母身边的老人，怀秀的父亲姜成便是她奶大的，从前在府中就是半个主子，哪怕是李氏掌家也得卖她几分薄面。

　　“我记着了。”

　　含英在姜母身边伺候了这些年也比旁人更能揣摩她的心思，在这节骨眼上把她娘叫回来，恐怕秀姐儿离翻身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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