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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给赵冀打电话话,是在一个挂着星的凌晨。他看着身边因疲惫熟睡的人,笑说:“我和卫凌风,在一起了。”
燕平与卫凌风的爱情,是一场战斗,一场追逐,一场长途跋涉,一场久别重逢。
卫凌风,是个不走运的小艺人。他初到北京时,在立交桥底下冻得瑟瑟发抖,嘴皮子打颤地说了一场只有一个观众的相声,那个观众就是燕平。此后燕平天天准点儿到桥底下看他的“包场演出”,无论卫凌风说串了,忘词儿了,还是磕巴了,他都会微笑着看到最后。
那微笑给了卫凌风莫大的鼓励,最后,他身不由己地陷入那笑容里了。
一天晚上,卫凌风收拾好自己的小桌台,羽绒服裹在马褂儿上,模样很是滑稽。他走到燕平跟前,小声说:“今天晚上,我能去……你家吗”
燕平一愣,随即勾起唇角,笑了。
这天傍晚,赵冀正刷着朋友圈,突然一条消息提醒挤进他的视野。点开一看,来自殷妙玉,他的女同事,为了联系方便互加了微信,但基本上没怎么联系过。
"在吗？”
”在，怎么了？”
”快到年根儿了，年会上咱们可以合唱一首歌吗？”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跑调，为什么是我？”
”哈哈，你唱歌挺好的，每个部都得出个节目，咱们部又只有咱们两个是新人。”
”明白了，唱什么歌？”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怎么样？”
”行啊，正好是对唱呢。”
屏幕那边的妙豫露出一个带着点儿狡黠的笑：”o(^_^)o那，说定了哦。”
赵冀搜出这首歌，把手机反扣在床上，音响里飘出流水般的吉他声，和像赵冀一样，温和而低沉的嗓音。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
关于他的儿时玩伴，卫凌风是真不记得了。他只对赵冀有点印象------一个常常鹤立鸡群的高个子。至于赵冀总护着的那只小鸡，燕平，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若是想得起来，也不会到今天。
托燕平的关系，卫凌风不用再在桥底下说露天儿的相声，而是到了一家剧场，虽然小，但足够正规。他总被安排在中间儿上场，前有开门儿红的，后有压轴的，耐性再差的观众也不会中场离开。因为卫凌风的相声，没法儿让人笑。燕平没发话，老板也不敢辞退他。虽然卫凌风是天津人，但这跟哪儿的人没关系，一样的包袱，别人抖就哄堂大笑，卫凌风抖就鸦雀无声，怪了！
他为这事终日郁郁。他认为自己足够努力了，他舍弃故乡安乐的生活，不顾一切只身来到北京......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那天在后台排练，一个老先生对他说：”不如卸去些包袱。”
”那怎么行？”卫凌风飞快地回答，”本来就不笑呢，再卸，再卸就该哭了！”
他没懂那老先生的意思。
卫凌风赤手空拳，满腔热血的来到北京，等待他的却是一次次的希望落空。靠关系找的工作，本来就不那么顺心，何况发挥得还令人大失所望。无形的重负，压得卫凌风有些透不过气。自己感觉不到快乐，怎么传递快乐？
卫凌风的相声不能给剧场创收，老板就算再看面子，他也得吃饭。在老板与他严肃地谈过后，卫凌风主动要求去唱大鼓书。他基本功牢靠，嘴皮子利索，嗓门儿亮，然而，有几个人爱看大鼓书呢？
那天，卫凌风一进后台，同行们便投来异样的眼光。我穿错衣服了？卫凌风低头瞅瞅，灰褂子，黑布鞋，没差儿。
得，这帮人，吃错药了。
他去更衣室拿道具，遇见了老板。老板一副惊异的模样：”你能来啊？”
”我能来啊。”卫凌风不知老板何处此言，便把他同上归类了。
散场后的卫凌风回到他和燕平的住处，那个破败却昂贵的四合院。大门没锁，餐厅里亮着昏暗的灯。卫凌风心里绷了根弦，他快步走过去，推开门。进了屋，燕平坐在餐桌旁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带着些疲惫，已不像初见时夏夜般温暖了。
他轻声道：”回来了。”
”嗯，”卫凌风松了一口气：”不是说不用等我的吗？”
”我给你发了短信，还打了十几个电话，”燕平顿了顿，”你没看见吧。”
卫凌风一愣，他有些尴尬地掏出手机，满屏都是燕平燕平燕平。演出的时候手机得放在后台，散场后走得匆忙，想来也没什么事，便没看手机。
他点开短信：
卫子，今天晚上不必演出了，已经帮你请了假，早点回来一起吃饭。
发送时间：2015年 12月 23日下午4：17
这个时间我在后台，卫凌风想。怪不得，怪不得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为什么没人跟我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们一定是在想：这个人，不能赚钱，他来做什么？
”平，我没看到......对不起。”卫凌风抱歉地垂下眉眼，一低头，才看到满桌子的菜码。橙黄的已经颓萎的胡萝卜丝，碧绿的已经蔫了的黄瓜丝，连同一碗香味儿已经弥散掉了的肉酱，白色的油质凝在碗边儿，使它看起来不再那么诱人。最中间，是一块插着蜡烛、还没动过的生日蛋糕，蛋糕上用果酱写着漂亮的字：卫子，生日快乐！
卫凌风一时哑然，忙于讨生活的他已然忘了生日这个概念，但是有人能记得。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是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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