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眸

　　凉永远都记得，那个夏天仙道谈及他时，眼神里所焕发出的夺目绚丽，刺痛了她的眼。

　　那天气温是脱了俗的清爽，没有应该的腻稠。凉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样的气候在往年的这个时候是可遇不可求的，晨风伴着烈日轻拂过皮肤，很舒服。
　　她不用看就能想象，即使别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乱转，他却仍能悠闲自得，她甚至能看见，即使已经在练习赛中迟到的仙道也能显得漫不经心，在路上微笑着与邻校面带羞涩的女生打招呼。

　　蓝天下的发丝，坚韧挺拔。
　　拉开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在众人惊喜的脸色与嘴型中凸现出来，挠挠头皮，开始很无辜的笑并理直气壮地说是因为睡过头了。
　　一边故意不去看教练因愤怒而铁青的脸，一边已然开始脱换衣服懒散的说着无需热身运动之类的话语，缘由就是那句从齿间飘至而出的“我是跑过来的。”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语气，却似强心剂般的针入每一位队员的心里，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变得振奋人心。
　　拉起衣边，从肩胛扯起的衣角小心的绕过费力塑造好的发型顶端，在摆臂抬眼的一秒，对上一束寒光。
　　似覆盖上冰面的漆黑瞳孔，直直的盯着他，清澈凌冽。
　　冷……产生这样的错觉。
　　他轻扬嘴角，拉掉宽大T恤时的动作遮住了表情。
　　露出深蓝色的队服，上面印着黑底黄边的两个字——陵南。
　　“看，他就是陵南的王牌，仙道彰。”
　　他听到议论，抬起清朗的眉目，含着亲和的笑意。在无意中却又像是被冥冥吸引过去的一样，他再次对上那双黑耀石般的眸，对方剑眉微紧，扭开视线，一闪而过的敌意。

　　凉明白，那时的流川，对仙道的名字是有着排斥的，仅仅因为他是王牌，而他则有着征霸篮球的欲望。

　　那场练习赛，对手输了，他们则赢得紧张。
　　最后，那似乎已成定局的五秒，他抄起球，从对方暗黑如夜的瞳孔里看见了隐藏在冰面下的炽热火焰，也看见了同样被兴奋火焰卷裹着的自己。
　　球入框的时候，他微笑，内心却激动的无法自己，澎湃的心潮席卷迩来。
　　脚落地，他舒展眉心，一如既往的扬起嘴角，耸立的发丝微微垂腰。
　　扭头的瞬间，他又看见对方冰晶似的墨色中，那摇晃不灭的妖艳的蝴蝶蓝苗。
　　所以当对方冷着脸打掉他伸出的手时，笑意就更深了。

　　所以，凉能明白，为什么仙道在看流川的时候，深蓝的眼底总流淌着洹洹的迤眷，而流川在见到仙道的时候，墨石般的眼色才会点出极光。
　　凉明白，他们之间的默契关系，是用不着张口的，点头，眨眼，甚至一个哈欠，都能明了对方潜藏的意思。
　　凉更明白，她是插不进去，就像泽北也是插不进去的。

　　“没有。”
　　凉抬起头，看见仙道放下勺子，汤几乎被喝的一滴不剩，露出很干净的碗底。
　　“既然没有忘，还是不打算去？”知道答案，但凉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仙道笑，很完美的45°唇型。
　　就算是自己的弟弟，凉也不清楚他这样的笑究竟表示着什么。凉叹气，拿过电话边的本子，将最上面的那张纸撕了下来，在仙道眼前晃了晃，说：“这是地址，我压在冰箱上。”
　　目光锁定在电视屏幕上，仙道随口应了声，并没有看向凉。
　　“那，以后几天，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凉看着仙道，“我要去美国。”
　　然后，凉看见仙道的嘴角仍然呈着漂亮的弧型，像似精心雕刻过一般，而湛蓝平静的眼眸里荡过一丝波澜，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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