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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少年时
小八摸摸后脑勺:“如果你去当尼姑就不能吃肉了。你要当尼姑吗?”
小满连连摇头:“我要吃肉!”
小八道:“那就不出家了。跟我走吧,跟师兄走有肉吃!”
那时候小八尚未出师,二人前途一片浆糊。崔判官出家的寺是间山林里的古刹,因而二人就继续往大山深处走去,漫无目的,不畏豺狼。
事实上豺狼畏他们,主要是畏惧小八。小八有底气带着个半大孩子翻山越岭,也确实有能耐让小满顿顿吃肉。在山林历险期间,二人一路斩获金钱豹一只,豹猫三只,野鹿一头,各色野鸟无数,甚至还有大蜘蛛一打---拔了毒牙以后烤着吃,嘎嘣脆,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举目无亲的少年与小孩在山里迷迷糊糊地爬了半个月的山路,翻过了十座或大或小的山。
终于小八停住了向前的脚步:“不要再走了,就到这吧。”
小满抬头,手里还串了一串烤蚂蚱:“为什么啊?”
小八严肃地皱起长眉:“再走下去,我们就不成体统了。”
小满困惑:“为什么啊?”
小八举目远眺,看那太阳升起的方向:“我们去找个有人家的方向吧,或者按原路回去。必须得回去,这山脉也不知叫什么,没个尽头啊。”
“为什么要去有人家的方向啊?”小满嚼着蚂蚱口齿不清。
小八皱眉,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要转凉,咱们再不去置办冬衣就要冻死在山里啦。
小八说得很有道理。小满的单衣早在穿山越岭的路途中被划为了碎抹布一样的存在,险险地披在她身上,再爬山下去就很有彻底抛弃礼教成为野人、伤风败俗的危险。
小满点点头:“恩,那我们回去吧。”
于是二人跋山涉水原路返回,因为爬山愈发熟练,只走了十日便到了古刹门口。
崔判官顶着光头穿着袈裟在门口扫落叶,见了二人大惊失色:“你两在在在干嘛呢?怎么还在这?”
“师父,”小八行礼:“我们去山里走了一圈,又回来啦。”
“爹,”小满举起手中烤蜘蛛:“这个香,给你吃。”
崔判官看着衣不附体的小满的手中蜘蛛的残骸,神色十分微妙。
小八自认是个能察言观色的,忙上前一把夺下蜘蛛串:“小满!别胡闹!师父出家了,不吃肉!”
这已经不是吃不吃肉的问题了好不好!崔判官虽不负责地抛下女儿入了空门,此时却破了功,当即抄起扫把就朝小八打去:“我打死你个不肖徒儿!你说才一个月,你把我闺女带成了什么样!”衣不蔽体,堪称野人。
崔判官只是没了头发,功夫半点没丢,招招都往死里打。小八见形势不对立刻熟练地抱头鼠窜:“小满,你爹又打我啦!咱们快撤!”
“哦!好哒!撤撤撤!”小满欢乐地跟上满头包的师兄:“走啦走啦啦~”
二人溜得都十分迅速,崔判官直追到了山腰寺院外墙都没追到。可见二人爬山当真把脚力练得不错。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崔判官拿扫把一撑地面,狮子吼道:“下回让我看到小满被你带坏了,老子直接斩了你!老子是专业的!”接着他想起什么,摸摸自己秃瓢脑袋,又归依了佛祖:“阿弥陀佛,不可破杀戒,不可破。”说着又继续低头扫地。
崔判官的狮子吼十分厉害,纵使二人已逃窜到山脚也听得见,草木闻声而动,沙沙有声。
“我被你带坏了吗?”小满问。
小八又严肃地思考了下:“从规矩上说,是。可是不这样,咱们在山里就饿死了啊。从贫贱不能移上说,是。可又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少年琢磨了会儿人生,最终问道:“小满,你是想活着还是死了?”
“当然是活着啊。”
“那就好,”小八点点头:“我没带坏你。”
小满欣喜地笑:“那我继续跟着你!”
“好!”
小八不敢再冒险去发掘新的路,便带着小满按着崔判官来时的路下山,沿着官道走了半日,上山,到了他们老家。
山是景山,山南面是个悬崖。景山除了一窝大小杀手,再无人烟。因而这崖风景虽好,却无名字。悬崖下面潺潺流着一条河,唤作洛水。此洛水非彼洛水,只是条水色清蓝的溪流。水流落下斜坡,在卵石上击打出珠玉一般滚滚白沫,最后汇入一汪石潭。小潭水平如镜,有手指长小鱼游窜于期间,阳光穿过树叶,投射在水面上,点点光韵斑驳。
悬崖边就是听雨堂,几间简易的木屋围成一圈,中间是个小院,摆放着习武的家什、柴房和鸡圈---杀手也是要吃饭的啊。
鸡圈早已空空如也。崔判官出家前说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将一窝肥滚滚的母鸡放了生。现在怕是已悉数喂了狐狸。
“回家啦!”小八对着空屋子满意地伸了伸懒腰。
小满神色担忧地视察了一圈她家鸡圈和厨房:“我们没吃的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不过过冬的衣服还在。”
“鸡肯定没啦。”小八说:“小满不怕,鸡是被狐狸吃了,咱们吃狐狸去,狐狸皮还可以做大衣。”
小满继续忧虑地掐着指头算:“一只狐狸可以吃十只鸡。十只鸡我们可以吃二十顿,一只狐狸只能吃三顿,亏啦!”
小八没料到这个,跟着倒吸口凉气:“真亏大了!”
小满继续算:“如果景山上有十只狐狸,我们可以吃三十顿,就是十五天。十五天后我们就要换座山了。”
小八点头:“那就换!”
小满肃穆地摇了摇头,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换座山咱们还要带上衣裳,衣裳多,最好再造个木屋。造个木屋可能要一个月?可是我们十五天就把山吃空了。那木屋造了一半,我们就要走啦!”她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师兄,怎么办呢?”
小八跟着皱眉深沉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向小满脑袋:“你傻呀!我们为什么只能吃狐狸?”
显然坐吃山空是没指望的,进深山当猎户又会把小满教成一个野人---小八是无所谓,就怕会被崔判官追杀。
前途迷茫之际,生意来了。
生意不是来找小八的,当时江湖还无人知晓崔判官关门弟子小八的存在。那人显然还不知道崔判官出家的消息,扛了一箱金子来找崔判官,付钱买人命。结果只在传说中的听雨堂寻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我爹出家啦!”小满啃着狐狸尾巴道。
小八吃了半个月狐狸肉,早已腻味,闻到狐狸骚味就想吐。此时见有人送金子上来,灵机一动,做了个改变他一生以及江湖许多许多人一生的决定。
他赶忙迎上去,一把推开小满,赔笑道:“这位爷别介意,那是我师父的女儿,小孩淘气,说笑话呢。我师父没出家,他老人家闭关了,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出关接活。您要杀谁?把字条和金子留下吧,等个几日,保管咱们能提头来见。”
“师兄,提头来见是提你自己脑袋谢罪的意思。”小满道。
小八急了,把半个狐狸后腿塞到小满嘴里。小满有了肉就无心说话,一心啃了起来。
于是小八有了作为杀手的第一单生意,借着他师父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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