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晚上可怡照例来沐雨家蹭饭。这是自沐雨请了张妈来照顾天天之后可怡养成的另一大恶习，谁让张妈的手艺太好呢？还美其名曰增进姐妹之间的感情。沐雨翻翻白眼，直说你懒得做饭不就结了？
　　可怡一进门就看到沐雨和天天坐在地板上，边上还放着一头半人高的□□熊。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外加一头熊不知道在干什么，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可怡好奇地凑上去，原来是在画画，有这么开心么？
　　“可怡阿姨。”天天一抬头看到她高兴地扬起了手，其结果是被手中的颜料泼了满脸。
　　“别！”沐雨阻止不及，好笑地看着他的大花脸，
　　天天看看身上手上的姹紫嫣红，眨了眨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沐雨：“妈妈——”
　　“哈哈哈——”可怡忍不住爆笑出声。
　　沐雨白她一眼：“还不是你惹的祸！好意思笑！罚你打扫干净地板。”说着伸手去抱天天，唇边含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在天天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可怡心中顿时噹噹噹地敲起了警钟，但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对策，就见沐雨脚底一滑，天天配合地就势抓住了可怡的上衣。
　　“啊？！”可怡欲哭无泪地看着洁白的衣服上多处的两个乌黑的小手印，这可是昨天才买的啊~~~~
　　“哈哈哈——”这回轮到沐雨和天天笑倒在地，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吧？
　　“你们是故意的！”憋了半天，可怡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六个字，恶狠狠地瞪着就差在地上打滚的母子二人，还真是——人以群分啊！
　　动静太大，张妈从厨房里被惊动，跑出来一看这阵势立刻目瞪口呆。
　　“好了好了，打扫完了准备吃饭。”沐雨一本正经地不去看可怡黑透的脸，转头好心地提醒张妈，“鱼要糊了。”

　　“——他说要我的手机号码。”
　　“然后呢？”
　　“然后他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直接把我的手机给拿过去了。沐雨，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啊？”某人又陷入到自己的幻想中去了。
　　“是啊，他一定爱死你了。”沐雨顺着她的话瞎掰，手下却是一个字都打不出来了。看来他还是没怎么变啊，性格仍然是这样的——霸道。

　　再次见到楚陌轩，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儿了，在一个商业酒会上。
　　原本这种商业酒会根沐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但那天不好拂了裕枫的面子。裕枫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说得矫情点就是青梅竹马。即使后来两人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去了香港，也依然还保持着联系，两人的关系很铁，他是沐雨为数不多的好友中的一个。
　　裕枫是在三年前被调回大陆分公司的。他是服装设计师，在业内已经是很有名气举足轻重的人物。沐雨很喜欢他的风格，有时兴致来了俩人也会一起设计衣服什么的。
　　如果知道会碰到楚陌轩，她是打死也不会去的。可是当她穿着蓝色晚礼服挽着裕枫的手出现在酒会现场时，已经逃都来不及了。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上了楚陌轩冰冷的眼眸，那一刻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这什么破老天爷啊，偏偏让她撞枪口上。
　　沐雨实在是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该露出什么表情好，脸上的肌肉僵硬根本不听她的指挥，勉强摆出一个微笑，大概皮笑肉不笑就是这种境界了。她现在只想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离那双能冰死人的眼睛越远越好。
　　偏偏——
　　“楚总，好久不见。”为什么裕枫会跟他认识？她从前明明没有给他们介绍啊？乌云罩顶啊~~~沐雨此时的心情真不是悲惨能够形容的了。
　　楚陌轩冷冷的目光落到那双搂在某人腰间的碍眼的手上，嘴角蓦地一紧，凌厉的气势让方圆十米之内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直窜出来。
　　裕枫神色不变，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微笑着看着他。
　　楚陌轩将目光移开，微微颔首：“裕先生。”算是打过了招呼，对他身边的某人视而不见。
　　沐雨不知道她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但总好过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苟延残喘。
　　倒是站在楚陌轩身边的上次在商场上见过的美女似乎对沐雨很感兴趣，不动声色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末了还冲她微微一笑。
　　诡异！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楚颜认真地打量了下眼前的女人。两个字，惊艳！难怪能让她眼高于顶的堂哥神魂颠倒，在她离开了六年之后还这样念念不忘，巴巴地特地从美国赶了来。
　　她瞥一眼身边楚陌轩冰冷的眼神，幸灾乐祸地准备看好戏。站在未来堂嫂身边的男人很出色，这下堂哥有对手了。长这么大只见过别人为他吃醋的，还没见过他为别人吃醋。哈，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名言果然是名言！

　　“裕枫，这里。”前边有人招呼。
　　“失陪一下。”裕枫微一点头，向那人走过去。
　　沐雨大大地松了口气，几乎是逃命一般离开了低压范围，再这么待下去她可不保证她不会窒息而死。
　　打招呼的是裕枫以前的哥们兼现在的同事，沐雨也认识，叫刘烨，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嘿，裕枫，我说你小子怎么在总公司混得风生水起的说回来就回来了呢！敢情是为了个人的情感问题。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也不告诉兄弟一声，兄弟也好为你庆贺庆贺啊。这都等了多少年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啊。”刘烨一上来就是一顿抢白。
　　裕枫微微一笑：“我说你还是多为你自个儿操操心吧，你们家老太太可是早就等着抱孙子了，可你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呢吧？别过两年同学聚会大家伙儿都是携家带口的人了，就你还是光棍一条。”
　　“怎么着？已经想着要携家带口的了？行啊你，不过怎么也得问问我们沐大美女不是？”
　　沐雨一向是跟他们贫惯了的，笑着借口：“我倒是想嫁来着，那也得有人愿意娶不是？”
　　“沐小姐，”冷冷淡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知我又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邀你共舞一曲？”
　　沐雨僵硬地转过身，对着楚陌轩机械地扯了一下嘴角，“——当然。”

　　痛！沐雨眉头紧蹙。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折断她的腰吗？用这么大的力！他在生气？是——为了她刚刚的话吗？沐雨苦笑着否决了自己的痴心妄想，现在的他，对她大概就只剩下恨了吧？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当年她不辞而别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会对她恨之入骨。
　　但是真的很痛啊~~~抬头看了看他紧抿的嘴唇，沐雨明白他在生气，而且还是很生气！聪明地知道现在惹他绝对是自寻死路，还是不要抱怨的好。那么，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好了。
　　“呃，白湄好吗？”话一出口沐雨悔得差点咬下自己的舌头。什么破话题！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人家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那当然是没有和白湄在一起了。好在他女朋友不在旁边，不然就麻烦了。呃，话说回来，他这样把人家扔在一边真的没关系吗？
　　“——你觉得她会好吗？”楚陌轩唇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容，“你是把俄当作货物一样让给她了吗？”
　　沐雨怔住，原来他以为她的离开是因为——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楚陌轩神色中带了一点淡淡的漠然，“我不是你的东西，所以我没必要随你高兴，爱送给谁就乖乖地到那个人身边去。”
　　“不是，不是这样的。”沐雨紧紧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会为了友情而放弃爱情。我——”
　　“既然不是为了白湄，那到底是为什么？！”楚陌轩压抑着满腔的怒气，手指下意识地抓紧。
　　沐雨脸色苍白，却只是默然，头微微低垂着，几缕长发没有完全盘起，落在腮边遮住了小半边脸。
　　“告诉我为什么？！”楚陌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丝丝轻微的颤抖，还有——淡淡的哀求。
　　沐雨觉得自己的腰真的快要断了，咬了咬唇，自暴自弃地想，断了也好，像古代的腰斩一样，死了就可以重新投胎从头来过。
　　“到底是为什么？！”沐雨抵死都不开口，楚陌轩莫名地暴怒起来，声音陡然提高。
　　“你不要逼我！”沐雨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裕枫立刻追了出去。
　　楚陌轩呆了呆，也追了出去。
　　酒会上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唯有楚颜笑咪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好戏开始了！

　　已经进入深秋，树叶打着卷儿一片片飘落下来，在黑暗中寂寞地展示着最后的辉煌。
　　沐雨抱膝坐在一棵大树后面，眼泪滴滴落下，被秋风一吹，冰凉彻骨。

　　“白湄，你怎么眼睛红红的？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
　　“沐雨——你把陌轩让给我好不好？你把他让给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白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求求你，你对我最好，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白湄，对不起——我无法答应，因为——我也很爱他。”
　　“可是我跟他本来是要订婚的！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他就是我的！”
　　“白湄？！”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陌轩，我问你件事儿。你——你和白湄——是不是要——”
　　“我跟她不可能！沐雨，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但那只是我母亲的意思，我不会同意。”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出现，她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可以为了好友而放弃刻骨铭心的爱情。她的离开——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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