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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复听琴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瞳不停执行各式任务,不得闲暇。
一日,难得的天气晴朗,瞳沿着主神殿的围廊缓缓行走,不知名的绿色藤蔓伸出枝条在暖风中招摇,被柔嫩绿叶拂到时他有些惊觉。
这样和暖的天气,往往持续不了几天。他抬起自己的手肘,但见猩红的斑点蔓延。
那是……腐烂的征兆。恶疾终于没有放过自己,他这样想的时候,神情淡漠。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捧紫色的小花,水绿色衣裙的女孩子坐在花后低着头,似乎拿针在绣些什么。她耳上坠着的精巧金饰却有些似曾相识。
接着转角有个青衣少年蹑手蹑脚朝女孩子慢慢移过来,看来是预备吓唬人了。瞳忽然起了些促狭的心思,朗声喊道:“阿夜。”
惊得二人都朝这里看过来,女孩子抬眼的瞬间,透过伏羲结界传递而来所有日光都暗淡了下来,她的眼波是那样纯粹而清澈,直看得人心中一惊。
沈夜还保持着高举双手,踮着双脚的动作,女孩儿回头嗔怪道:“阿夜又想捉弄我。”
这样的声音,正是当日……
“瞳……瞳大人。月儿,这位是七杀祭司。”
月儿?夜与月么,倒也相宜。
女孩儿收起针线行礼:“华月见过七杀祭司大人。”
随意一点头,瞳便继续走下去。
“呼,”少年长出一口气,“好尴尬。对了,你在做什么呢?”
华月低头看着手中未完成的针线活,微笑道:“小曦说想和小兔子玩儿,可是城里似乎没有那种动物呢。所以我想绣个小兔子给她。”
“哦……”沈夜低下头思量片刻,“不如做一只布偶兔子好了?图影上的和绣出来的都不能摸啊。”
“嗯,还是阿夜聪明。诶,刚才的祭司大人我好像从没见过呢。”华月好奇。
“他呀,可古怪了,不常来神殿述职,父亲也不怎么管他。不过我倒觉得他比起有些人要值得亲近。”
“能让阿夜这样说,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他为什么要把一只眼睛遮起来呀?”
“据说他生来那只眼睛便是妖瞳,看人一眼便可使对方化成石头。他出生的时候,自己父母便被这妖瞳害死了。呃……但这种事,也不能怪他的吧……”
“这样啊……”华月略感惊异,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沈夜犹自皱眉说道:“周围的人觉得他很不祥,都不想和他往来。说起来,过于强大危险的事物,人总是敬而远之。可是,若是没有强大的力量,又如何去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呢。”
“阿夜今天怎么了?”
“沧溟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我只但愿不要加重……”少年抬头看着天空。
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言辞,华月开口:“应该是有办法的,昨天我仿佛听大祭司说过他要试试矩木枝之类的话。”
比起白天,华月总是更喜欢黑夜一些。至于原因,有很多,许是因为自己的名字中有黑夜才出现的明月,许是因为那个以夜为名的少年,许是因为入夜之时,她才能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比如带上箜篌远离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主神殿去练习。
据大祭司说,她从前便学过箜篌的。当然在见到沈夜之前,她还不太熟练。这些年练得多了,曲中倒也没了从前的生涩。
小曦是喜欢她弹琴的,阿夜兴致来时也会要她奏上一曲。
甚至沧溟偶尔也会来听。
除了和沈夜兄妹呆在一起,华月觉得最自由的地方就是湖畔即将被荒废的神殿周围了。那里那么安静,琴声会传得很远,清冽的声音更加干净。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是在以琴声取悦他人,那是她自己的,那是属于天地中的声音。想到这里,她不禁微笑。
这些日子,沈夜常于书房流连寻找古籍,甚至到不眠不休的地步。是啊,沧溟的病情……华月轻轻蹙眉。
她信手拨弦,却发现自己竟然在弹奏一首不太熟悉的曲子,幽恨无限,低沉压抑,却又有无尽的婉转。
沈夜给小曦讲过巫山神女的故事,爱而不得的神女情愿至死再不见司幽上仙一面。
她想她从前也听过这个故事,给她讲故事的女祭司讲完后哼了一首调子,凄婉动人。
神农神上将神女埋葬在巫山水底的宫殿中,从此楚云深深,神女长眠水底。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啊。
她将曲子又弹奏了一遍,这一次熟练了许多,仿佛本就练过许多遍,但不知为何,她却更怅然了。
她走到长长的石阶下,阶上背阴处青苔绿意森森,幽暗中生出些嫩黄的小花,月光明亮,小花仿佛能反射出些荧荧的光。
她想登上高台看一看月亮。
“七杀祭司大人?”华月疑惑道。
高台上的轮椅中端坐着一个男子,原本侧着望月的脸此刻转过来看她。月光浸沐下,他的脸色白的森然,毫无血色。
瞳对她微微颔首便继续观月。
她注意到他的嘴唇薄如锋刃,轮廓其实颇为好看的下巴也尖得不近人情。
瞳大人好像和从前不同了,阿夜说他也得了很糟糕的病,无法久立。
她自觉闯进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于是匆匆施礼告退。
瞳却背对着她开口:“我在这里坐了很久。”她以为会有下文,而等了很久后,弥漫在空气中的都是沉默。她不敢动,也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我听到你在弹琴。”良久后瞳开口。然后便驱动轮椅朝高台下驶去。
鬼使神差般,她又奏起了方才那支曲子,楚云深。
楚云深深不知处,夜静风凉无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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