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2
看过展览,拿到一本签名画册,兴冲冲赶回家,却没想到我所有画具都已被砸烂,那些私藏的画,最得意的作品、以及获奖证书也全被焚毁。
父亲从医院归来,听说我又和左冲出去,怒不可遏,他发誓再也不允许我画画,于是将家里一切与之相关的都尽数破坏,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败家子,我气红了眼,不是因为他骂我,而是被他毁掉的,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和他发生争执,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顶撞他,父亲随手抄起椅子,砸断了我右臂一根骨头。
然后断绝了父子关系……
在医院呆了不到一周,我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带着画册,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用随身的钱,买了新画具,右臂还打着石膏。想想只能去左冲家借住些日子,到了才知道他那当画家的父亲已于一年前去世,死于吸毒过量,房子也早已卖给了别人当仓库。我知道左冲没有母亲,起先还一直以为是离婚,可他家邻居告诉我,那个女人是很多年前病故的。
虽没能找到他,我却更加肯定,他一准是在和昆妍的公寓。可当我敲开门,见到的却并不是他,而是身着家居服,才刚洗过澡的沈昆妍,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把弄门把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我多少有点心虚,待讲明来意,昆妍早已经不耐烦,神情陌生至极,脸上也难见当年的影子。
她就像打发乞丐,进屋取了张银行卡丢给我,丝毫不留情面,冷声告诉我,这钱算她替左冲还的人情,沈家决定要担负左冲大学的学费,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水到渠成了,叫我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们。
我原本想把卡摔在沈昆妍脸上一走了之,可是想到此刻自己的处境,已经没有那样的资本…拿着钱,灰溜溜地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相比这些,一想到以后都能自由自在画画,又兴奋起来。买好火车票,开始了流浪的日子。
出门在外的两年里,我去了不计其数的地方,见识到所有曾经向往的美景与画作,我开始一心一意投入到创作中,然而,没多久,就花光了身上的积蓄。只好靠打工维持,由于没学历,也没特长,找的都是些出卖体力的粗活,最不济的时候甚至捡过废品,只要稍稍手头宽裕一点,我就继续画,算是尝尽了生活的折磨,毫不夸张地说,很多次陷入没饭吃没地儿睡的窘境。当然也有因卖出了第一幅画而欢欣鼓舞的时刻,所有的苦对我来说,在那一刻都可以被忽略,我享受自由,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比起曾经被束缚的日子,我更加享受现在。
转眼间,已过了十八岁,在草原写生的时光,分外难忘。我和一个游牧家庭一起生活,那里有蒙古包,有蔚蓝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大家庭里的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幸福。父亲严厉,母亲慈爱,老爷爷是个很会说故事的人,家里的两个儿子虽比我小,可个个都是骑马好手,小妹妹有一张红润滚圆的脸,她叫我“大哥哥”时,总令我莫名想起童年的杨小莹。
我跟着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同吃同住,直至有一天,替挤奶的阿姨画肖像,她没来由地问起我的母亲,我当即愣住,并没有告知她我是离家出走,只说有两年不曾联系,她有些感叹,说每次她的孩子们要出远门,她都会提心吊胆。
我的母亲?我又怎会忘了她……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有点沉默,却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不像父亲强硬专断,然而我心如磐石,根本不觉愧疚,也不会贪恋…我告诉自己,我爱画,也只爱画。
因经济原因,此后不得不告别草原,期间,有六次途径家门,都未曾心软进去,那里对我而言,就像牢笼,不,说像牢笼,也是抬举它。
转眼,又是三年,我不愿细想那段痛苦的日子,因为大概是我被现实打击的最狠的几年。我不甘心于只是画一些照抄照搬的东西,可是没人看上我的画,虽然技法纯熟,画商们却并不认同,说难听点,就是没天赋没灵性,更有甚者看到我还年轻,就直接将我拒之门外。
走投无路之际,我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很怕,很绝望,找不到力量,更加困惑的是,我真的打心底从来没有期许过别人的认可吗?难道只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画下去?
接着开始尝试参加一些大大小小的比赛,结果却都石沉大海,我不知道该怎样坚持下去了,越是怀疑,处境就越是糟糕,可我只能装作勇敢来麻痹自己,也渐渐开始明白,左冲的父亲为何要选择那样的方式离去。
可我能做的,又依旧只有画画,继续画下去。如果死亡与画画选一样,那么我依然选画画,即使日子过得仿佛行尸走肉。
炎夏,已近半个月睡在又闷又热的狭小地下室,终于身体撑不住,病倒了,高烧不退,没钱看病,也没饭吃,昏昏沉沉,躺在纸箱子堆起来的床上,第一次恐惧死亡。
然而,可笑的是,租住的地下室距家不过二十分钟车程,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寻求帮助,仿佛出生起,便孤身一人活着。
昏睡,莫名梦见许多童年往事。和父母去公园,和小莹玩骑马打仗,爸爸给我买的生日蛋糕,许愿要当大画家,妈妈在生病时为我煮的热汤面条,还有每到阴雨天便隐隐作痛的右臂。
我想可能是真的要死了吧。
不曾想,竟还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然后看见了房东,他骂骂咧咧,因为是在催房租的时候,发现病得不省人事的我,虽然嘴上在抱怨,还是替我垫付医药费。不得不承认,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然后…我见到了母亲。
房东也许是觉的亏,擅自翻桌上旧的通讯录,拨通电话。我想不到,这多年,家里号码居然没变。
望着门口的女人,既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欢欣,可以说,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恳请我回家,我没拒绝,或许,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还不想死。
时隔五年,终于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可是却想不起十六岁以前的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
也许是自由惯了,我熬夜画画,生活依然只有画,母亲说过几次,可都当没听见,有时候就像个精神病患者。
起先,父母多少对于我接手家里生意抱有期待,然而,很快就陷入绝望。
一年后,我的样子越发像真正的自闭症患者,不和任何人说话。依然在寻找绘画的真谛,期间,有一家大画廊的老板,说是看上我的作品,几个星期就卖出数十幅作品,手头有了收入。这令我感觉到,生活里终于照进光明。
插入书签
存稿有一点,暂时可以保证日更。这题材,目测不会是非常受欢迎的文。主要是我自己曾经想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