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朝露

　　玉檀被带进了胤禟的别院。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豪华的房间，眼睛都不够用了。
　　“以后你就跟这里其他的姑娘一样，好生学师傅教的，跟着九爷就是你们的福气。”带玉檀进宅院的小厮说着，玉檀连忙收了目光，低着头，跟着小厮一直进了大堂。
　　“九爷，人带到了。”
　　“糊涂东西，带人来也不叫换身衣服。”胤禟见跪在低下的玉檀仍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娇小的身子在这放了炭火的大堂中依旧瑟瑟发抖。“让嬷嬷带进去先洗漱换了衣服再来见我。”声音冷冰冰的，掷地有声。
　　玉檀梳洗一番换上了早就备下的新衣，看着镜中的自己玉檀出了神。‘额娘，玉檀从来没有穿过这样温暖合身的衣服，这里的床榻是那样的软和，玉檀好像是到了天堂一般。额娘，玉檀一定也让您跟弟、妹过上好日子。’
　　“丫头，你可有名字吗？”胤禟把玩着手上的戒指。
　　“回爷，奴婢的名字叫做玉檀，董鄂氏。”
　　“可有上过学，玉檀是哪两个字？”
　　“奴婢父亲在世的时候教过奴婢认字，玉是美玉的玉，檀是檀香的檀。”
　　“好。”胤禟笑道，“那日你说愿意为奴为婢终身伺候我，可是为了让我给你银子随口说的。”
　　“奴婢是要用下半辈子来报答爷的大恩大德，爷让玉檀做什么就做什么。”玉檀一直低着头不曾抬头，更是不敢看这位声音好听的爷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玉檀，抬起头来。”
　　玉檀慢慢抬起头，却不敢拿眼睛去看胤禟。
　　“果然是个好胚子。”胤禟对带玉檀来的小厮说道。
　　“爷的眼光一向是很准的。”小厮连忙奉承。
　　玉檀怯生生地看向胤禟，他长得甚是好看，虽好看但阴柔之气过重，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整个人像是浸透在阴影之后，好在一双眉毛给一双美目增添了些许英气。
　　“玉檀，以后你就住朝露堂，这里的嬷嬷会照顾你起居。”
　　“爷，奴婢的额娘和弟、妹……”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好好学些本事，日后自有时日让你报恩。”胤禟起身朝外走去，“时候不早了，我回府了，好生休息吧，明天起师傅会来教导你们。”
　　“是。”玉檀朝着胤禟的背影磕头。
　　琴棋书画是样样都要学的，在这别院中整日不能出去，只能看到方方正正的天，玉檀虽然有时觉得寂寞，很想见额娘和弟、妹，但想想自己在这，额娘和弟、妹得九爷照顾，不用再为了每日三餐而着急，心中也不觉苦闷了。
　　这别院除了玉檀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女孩子，有得比玉檀大些，有的约莫要比玉檀小个一、两岁。平日除了师傅教导外，一群天真浪漫的女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比玉檀大三岁的佳月说道：“也不知道九爷把咱们养在此处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以后娶了当福晋的么。”翠儿咯咯的笑着，“那你说说九爷相中咱们当中的谁了？”
　　“不过听说九爷已经有了嫡福晋，还没娶侧福晋呢。”
　　“挣个庶福晋也是个好去处。”几个姑娘一起哄笑起来。“怪不得佳月你整天对着镜子打扮，想来是想给九爷当福晋呢。”
　　“玉檀你说呢？”翠儿问一旁自顾自看书的玉檀。
　　玉檀微笑着，摇摇头。“爷，让咱们做什么，咱们便做什么就是了。”
　　“九爷素来喜欢活泼娇媚的女孩子，玉檀你这性子也太无趣了。”翠儿数落着玉檀，“你这个年纪就应该活泼点，你看你连衣服也总穿这么素净的颜色，哪像这个年纪的姑娘，太老气了。”
　　“你怎么知道，九爷喜欢活泼的姑娘？”
　　“我听九爷身边的岳恒说的。”
　　“九爷还喜欢什么快告诉我。”
　　玉檀只是抿着嘴笑着低头看书，不再看她们嬉笑。远处一双眼睛正看着她们胡闹，目光在玉檀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睛的主人就转身离开了。
　　胤禟鲜少来别院，只每月按时来看看大家的功课如何，从不多逗留。每到九爷要来的日子，别院中的女孩子都要细心打扮巴望着九爷的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一会儿，而玉檀总是躲在最后不言不语。
　　胤禟府中的女人甚多，除了嫡福晋董鄂氏以外，庶福晋、侍妾、格格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人一多了就有那些个争风吃醋的，像是胤禟在哪个屋里多呆了一下，又或是赏了谁好东西，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活像打翻了醋坛子。除了嫡福晋是皇上赐婚，不得不八抬大轿抬进府门，府中其它女人都是一样，身子怎么爽胤禟便怎么用。
　　对胤禟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就是自己的额娘，他小的时候以为额娘努力争取圣恩是因为额娘是喜欢皇阿玛的，但他终于在额娘雨后的哀叹中知道，额娘是为了家族的责任，为了自己不被别的皇子欺负，如若额娘没有进宫，那一定是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在一起，那一定过的是何等快活逍遥。如果皇阿玛不是皇上，额娘还会对他情意绵绵吗？是不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想？如果他不是皇子，这些个说话拈酸吃醋的女人还是不是围着他团团转，千娇百媚呢？
　　“爷，几位姑娘嬷嬷已经按照选秀的规矩检查过了。”
　　“有不合规矩的么？”胤禟端着手中的茶碗。
　　“有一位姑娘身上有胎记，另外一位的痦子太多了，还有一位胳膊上有好大一块伤疤。爷的意思是要遣她们去了，还是？”
　　“我有位洋人朋友说能去除皮肤上不洁的东西，就让他试试吧，也不枉费培养她们这些时日，能用就留下，不能用就好生打发出去吧。”
　　别院中的姑娘从来没见过这黄头发的洋人，一双双眼睛满是好奇。“翠儿姑娘，佳月姑娘还有玉檀姑娘，这位洋大人是咱们爷专门找来给你们三位去掉身上不洁东西的，想必嬷嬷已经告诉你们了。”
　　三个人行了一礼，齐声道。“已经说了。”
　　翠儿一向嘴快，忙问。“如何去掉我脖子后面的胎记啊？”
　　“是这样的，要先把几位姑娘有异的皮肤用小刀刮去表……”洋教士操着还算流利的中国话解释说明。
　　话还没说完，佳月甚为不满，“那不是弄得全身都是疤，我不愿意。”
　　“爷说了，不愿意就不勉强姑娘了，就打发姑娘离开此处到别的地方去。”
　　“去往何处？”佳月一向自恃胤禟总是夸奖几句就有些骄纵。
　　岳恒一笑，“从哪里来自是回哪里去。”
　　“什么？我要见九爷，我要见九爷，爷不会这么狠心打发我去的。”
　　“嚷嚷什么？”冰冷冷的声音。“既然不愿意，岳恒带她下去，打发了她。”
　　佳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爷，不要赶佳月走，佳月不图名分，只要能做个侍妾伺候在爷的左右也就知足了。”
　　“岳恒，把人带下去。”胤禟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不曾在佳月的脸上逗留，而是扫过佳月身后那些惊恐的眼睛。
　　“爷……九爷——留下佳月吧——”那声嘶力竭的声音远远的与佳月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你们两个的意思呢？”
　　玉檀跪倒，“奴婢愿意试试。”
　　“好！”胤禟满意的勾起嘴角，“那你呢？”
　　玉檀拉拉翠儿的衣摆，翠儿此时已经吓得不知所措，随着玉檀一起跪倒。“奴、奴婢也、也愿、意一试。”
　　“你们都要记着自己的身份。”转身缓和了语气对那个洋传教士说道，“穆先生开始吧。”
　　“啊——”翠儿的一声惨叫让人毛骨悚然，然后便没了声音，胤禟对穆先生的稀奇方法很是感兴趣不知发生了什么。
　　岳恒敲开房门，“穆先生，九爷问您情况如何啊？”
　　“这位姑娘一看见手术刀，就吓得晕过去了，我还没开始，现在只好换下一位姑娘吧。”
　　“穆先生，我可否一同看看，我对你这手法很是感兴趣。”胤禟看着穆先生，穆先生自顾自得擦着头上的汗水。
　　“九爷，我怕您受不了，这场面除了外科医生，别人都不忍观看。”
　　被这么一说胤禟更加感兴趣了，“没关系穆先生，我要是不忍观看退出来就好了。”
　　“那好吧。您要是不忍看着就快点出去吧。”
　　穆先生让玉檀平躺到床上，然后把她的手臂放到自己面前的枕头上，挽起她左臂的袖子，一条粉红色的伤疤突兀的出现在玉檀白皙的皮肤上。
　　“姑娘，一会很疼，你要不要吃些药物，让自己好受一些，只是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
　　玉檀摇摇头，“若是九爷让玉檀做的，玉檀都能做到。”玉檀看了看穆先生身后的胤禟，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
　　“那九爷还是找几个嬷嬷来帮我按住这位姑娘。”
　　玉檀不等胤禟接话，“先生，您开始吧，没关系玉檀不怕。”
　　锋利的手术刀碰触到玉檀的皮肤，玉檀的泪水一下模糊了双眼，她不停地在心中喊着，‘疼，好疼。阿玛、额娘玉檀好疼啊。’在玉檀噙满泪水的眼睛里，胤禟的脸孔变得模糊，只留着那紫色的袍子在眼前旋转，但那双好看的手，那双陷在阴影里的眼睛却在心中越来越清楚，她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减轻自己的疼痛，身子仍旧一动不动。
　　胤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鲜血淋淋的画面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看的，但此时他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他身旁的岳恒已经捂住了自己的
　　眼睛。
　　一切结束的时候，玉檀的中衣已经湿透了，她苍白的脸上尽是汗水，嘴唇已经咬破她全然不知。
　　“玉檀姑娘，没事了，药要每天都坚持换，伤口不要沾水，一个月之后我会再来给你检查的。”穆先生将工具放进携带的药箱当中。玉檀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此刻她只想睡一会儿。
　　岳恒回身关上门，“爷，这玉檀姑娘……”
　　“让嬷嬷这几日好生伺候着，捡着好的用，去支一百两银子专门去买些上好的补品。”
　　‘这，便是你的报答吗？’胤禟的心里突然有了些许涟漪却又很快被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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