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

　　我多么希望能够不再与她相遇。然而游离在她的世界之外，成为世界线观测者的我，却能清楚地观察到每条世界线上的她，和她强烈的意愿。她成功地在每条世界线上与我相遇。我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她温暖的笑容，每条世界线上每个年龄的她，都如同天使一般冲我微笑。我却不能做出欢欣的样子迎接她，像对待公主一样呵护保护她。我只能遮住脸，压抑自己的情感，指引她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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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小小的七岁的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她那彷徨、无助的表情。

　　他心底最柔软的回忆被触动。

　　少年向女孩伸出手来，女孩将小小的手放在他的上面，抬起头来冲着少年欢快地笑了。

　　少年不知道在这张长桌旁坐了多久。时间于他而言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东西，因为他丝毫没有受到时间流逝的影响。他的生活便是每一日每一日坐在这里，斟满红茶备好点心，等它们冷却然后再换上新的。然后疏引那些误入这个世界的人。

　　她还是来了。来到他所在的世界。少年心底轻微地叹息一声。

　　但他还是牵过了她的手。出于本能的反应。

　　——他这样劝说自己。然而真相是怎样，他其实早有定论。

　　少年看着对面的孩子吃着蛋糕一脸满足的样子，眼底溢出了温柔的笑意，伸出手轻轻拭去女孩嘴角的碎屑。

　　女孩抬头，回以阳光般耀眼的笑容。

　　少年失神地望着那个美好的笑脸，手怔怔举着忘了收回。

　　女孩却歪歪头，一脸困惑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把帽檐压这么低，你这样看得清路吗？”

　　少年的嘴角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不碍事的。”然后又习惯性地压了压帽子，补充道，“如果被人看到我的脸的话，我就会消失。”

　　彻底消失......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气氛再次沉闷起来，女孩依旧是一脸不解的表情。也许是自己年龄小的缘故，才会不理解大哥哥的话。女孩自我安慰道。

　　随着女孩的来到，少年才又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的流动。不论他多么不想与女孩相见，但她仍是来到了这里。

　　——为「他」而来。尽管他努力地让自己以为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相遇了。

　　他还是下定决心要送她离开。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她早晚会醒来，然后忘掉一切。但在这里呆地越久，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越来越虚弱。

　　他牵着她来到世界的出口。女孩仍然很高兴，仿佛只是这样被少年牵着就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

　　——少年还是松开了手，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你该回家了。”

　　女孩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悲伤的神情。

　　“我不想和大哥哥分开！我......”女孩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心底的痛感，那是一种被迫要和至亲的人分开的痛，但眼前的少年只与她相识了短短几个小时，她也很困惑为何会对他有这种仿佛很是熟悉的感觉。她甚至连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于是擦了擦眼角的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下次我来找你的时候，总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少年低头望着伤心的女孩，双手握拳垂在腰侧，好半天他才抑制住颤抖的嘴角，弯下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慢慢地吐出一个名字：“……Hatter。你可以叫我「Hatter」。”

　　他的视线飘向远方。几乎是在女孩出现的一瞬间，他就想起了那个故事。眼前的女孩就像是误闯异世的「Alice」，而他则是为她指路、最终帮助她离开的「Hatter」。

　　女孩感觉到少年的头垂在她的脸侧。她可以清晰感觉到少年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冲上去吻住了少年的额头。她睁大双眼，终于看见埋藏在帽檐阴影里的双眸。

　　——那是一双冷蓝的、颤抖的眼睛。女孩觉得自己仿佛瞬间就读懂了少年眼中深深地疲累、落寞、伤痛、关心、不可置信，还有不舍。

　　看到了不舍，女孩像是满足了一般收回嘴唇。一个名字在她的唇间
　　就要呼之欲出，然而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对面的少年身形摇晃，她知道自己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少年望着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拼命攥紧双拳才止住了自己的手伸向女孩的冲动。

　　然而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由得苦笑，缓缓摘下礼帽，露出了俊朗的五官。

　　——那句话，他一点都没说错。如果被「她」看到他的脸的话，他就会消失。这是造物主定下的残忍法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违抗的准则。

　　——这条世界线也会消失。

　　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化为烟雾，接着是胳膊、四肢都慢慢消失，最后连意识也慢慢逝去。

　　他却无比满足地勾起一个笑容。能与她相见，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世界线重新构筑完成。

　　——女孩会忘记他，在新的世界线上，她的世界里依然不会有他的存在。

　　但他却会记得一切。即使他也被重新构筑回到世界上。

　　因为他是游离在她的世界之外不被接纳的存在。这是他力争的结果，即使痛苦不堪他也努力承受。

　　女孩在新的世界线上生活的很好。的确，只要他不存在于她的世界里，她就会一直幸福下去。

　　……

　　少年沉默的看着女孩带着犹疑的神情向她走来。

　　自七岁的「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之后，过了多久呢？

　　少年答不上来。

　　他只知道，上天似乎有意捉弄他。他一次又一次与女孩相遇，小学的她、国中的她、高中的她……

　　而世界线也重新构筑了一次又一次。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少女内心执念的结果？

　　他只知道当他看着她在空旷的大殿上惊慌失措，含泪欲滴，他也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只想快点、再快点，让少女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让她离开这些非人的折磨。

　　然而少女坚定地眼神直直望进了他的眼底。他想起自己的帽子在一片慌乱中丢失。他唯有微微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だって......”

　　他看看四周开始剥落的景色，知道这条世界线也即将消失。

　　他下定决心般转过身来，将还没回过神的少女推入一个漩涡——他的世界的出口。

　　“……好きだからだよ。お前のことが好きだからだよ。この地球上の誰よりも……”

　　满溢心中的情感，就快要喷涌而出。然而他只有吞咽下苦涩的泪，不露分毫的哀伤，指引她前进的道路。

　　是了......如果没有认识他的话，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而他，曾经遇见过她，却是多么、多么的幸运的一件事。

　　他缓缓、又坚定地一字一句吐出对她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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