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往事

　　周兵不在宿舍，王晴朗跑下来，看到横卧在我和齐芳手中的编织袋，只耸耸肩，就接了过去。王晴朗就是这样的一个男生，他节制有礼，优雅有度，有时候看上去像是一个极力压抑自己的大男孩，连微笑也像浮在他的脸上，稍纵即逝。他走进宿舍楼，又回头说：“还没吃饭吧，等我下来，一起去天山吃大盘鸡，好不好？”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我和齐芳站在雪地里默默地等着。

　　天山是一家小饭店的名字，主营大盘鸡，饭店全称是：天山大盘鸡。离学校后门不足200米的距离，也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因为小老板夫妻二人就住在店里，随时有人敲门随时起床营业。营业时间灵活有度，再加上麻辣鲜香几乎能迎合所有人的口味，所以深得学生爱戴，几乎算是我们的另一个小食堂。

　　王晴朗从楼上下来，给了我和齐芳一人一盒德芙巧克力。他说：“不好意思让你俩久等了，巧克力算做补偿。”他说的那样认真，认真的我和齐芳都不好意思了，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齐芳说：“哎呀，怎么好意思啊。你载我们从火车站回来已经很感谢了。怎么还好意思分掉杨宾妮的巧克力呢。”

　　王晴朗笑了笑：“杨宾妮最恨巧克力，她一直都在节食，从来不碰甜食的。”

　　“可是周小北最爱。”

　　我只好说：“大概是还没有对象可以让我有节食保持身材的动力吧。”

　　齐芳抱着巧克力说：“哼，我就不节食，我做胖美人，我跟杨贵妃比。”

　　王晴朗就笑：“就是。齐芳不用节食。你已经很美了。周兵就喜欢你这样的可爱的女孩儿。”

　　齐芳这次想起来，“周兵去哪了？”

　　“不知道。”王晴朗摇摇头说：“大概去图书馆了。周兵可是我们宿舍的学霸标兵啊。他肩负重任，我们全宿舍都要抄他的作业才能过关。”

　　“真的哦。”齐芳嘴角翘起轻轻的得意。

　　“所以为了感谢周兵多年对我学业上的照顾，这顿我请了。”王晴朗顺势说。

　　齐芳只傻呵呵地笑着。其实不用说，也是王晴朗买单。自从认识王晴朗那天起，只要有王晴朗在的饭局，几乎都是王晴朗在买单。后来买着买着大家就习惯了。

　　那天的大盘鸡格外麻辣，我吃到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冒。齐芳喝多了啤酒，跟王晴朗干杯：“王晴朗，你知道我有多爱周兵吗？我愿意为他去死。是真的为他去死。所以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请你替我照顾好周兵。好吗？”

　　“一定的，一定的。”王晴朗一饮而尽。

　　齐芳笑着：“我对周兵算是一见钟情。我这个人就这样，我喜欢的东西不会让自己错过。还好，现在，周兵总算是我的了。”

　　王晴朗说：“齐芳，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遇到喜欢的人，能勇敢地表白，勇敢地追求。我都不行，我始终无法战胜自己内心的怯懦，我在感情上一直都是一个懦夫。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敬佩之情，干一杯。”

　　两个人又是一饮而尽。

　　这个世界都糊涂，只有我一个人清醒。我去结账，王晴朗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钱包塞到我手里，“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让女人买单的道理，没有，我的世界里永远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只好打开王晴朗的钱包，看到那张照片，眼泪鼻子又一次喷薄而出。

　　好像一切都变得遥远，飘飘忽忽又回到了那个秋天军训的第一天，我和王晴朗被教练抽号叫出来站在大家围起来的圆圈中心表演节目，我紧张的快要哭了，王晴朗低声安慰我：“没事儿，你陪我站着就好，我一个人唱。”于是，我站在王晴朗的阴影里，听他唱：“她是个天仙，她太美了。我这么平凡，我开不了口。”

　　王晴朗的声音似乎有种天生的魔力，在他的歌声里，这个世界就渐渐消失了。好像只有我和他，站在这个世界的圆心，接受光芒万丈的照耀。

　　那个天仙就是杨宾妮，王晴朗当然不平凡，他俩很快就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恋情，成为大学同学里第一对恋人。

　　回学校的路上，王晴朗借着酒意问齐芳：“齐芳，如果当初我追求你，你会做我的女朋友吗？”齐芳娇羞地痴痴笑起来：“哦，讨厌了，给人家这么难的题目。恩，我想想，谁知道呢？你是也不错。可是，我还是最爱周兵。周兵是我今生唯一的爱。”王晴朗似乎并不介意齐芳的答案，他只是微微偏过头，问我：“那么，你呢？”

　　什么？我下意识跳出好远。

　　不可能！

　　王晴朗又问：“周小北，如果我当初追你，你会做我女朋友吗？”

　　我大笑：“真可笑啊，王晴朗，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啊。再说这个问题变得毫无意义。杨宾妮是我的好朋友，你这个问题让我有种背叛朋友的犯罪感。我拒绝回答。”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王晴朗踌躇了一下说：“我要去机场接杨宾妮，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不。”我摇头，“我在宿舍帮她铺床好了。”

　　“可是路途太遥远，我一个人会寂寞。”

　　“我的寂寞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多负荷一个人的寂寞。”

　　齐芳站在旁边傻呵呵地笑：“我真喜欢听你们俩个人对话的调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有意思。你们上辈子不是夫妻就是情人吧。”

　　“也可能是父女哦。”王晴朗满脸坏笑。

　　我假装生气转身上楼。

　　齐芳跟在我身后，突然问：“周小北，真心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王晴朗。哪怕是某个一个瞬间？”

　　“那么你呢？”我回问她。

　　齐芳说：“王晴朗真迷人。我都不能否认某个瞬间曾被他迷倒过。不过我爱的人始终还是周兵了。”

　　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王晴朗呢？

　　我不知道，说不清楚，我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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