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系列 戚顾

　　>顾惜朝洗完澡出来，觉得房间里闷湿得让人难受，打开窗户把头伸到窗户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下安静到有点让人发毛的地步。因为是老宅院，深且广，隔壁的别墅都离的好远，更别说周围一圈老房子都无人居住。发生什么事情都没人知道。不过当初会看中这里，除了建筑风格，安静没人打扰也是原因之一。hana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脚边轻轻讨好呜咽。他弯身把它抱在怀里。杜宾狗抬起它温良的眼睛注视着主人身后。顾惜朝一凝神，快速的回头。房间里昏黄的灯开着，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最近太紧张了吧，神经。他呼了口气，放CD开始听，一边放下hana下楼去厨房倒咖啡。曲子是高昂而婉转的爱尔兰风笛，划破夜色看见被遮住的广阔草原似的直窜入空气云稍，听得人心里一松。果然，只是最近太累了而事情又太多。顾惜朝心情好起来，端了马克杯准备上楼，忽然眼睛瞥见右边通往花园的门上的玻璃窗有什么一闪而过。难道……有人？想起最近一连窜难以用唯物主义解释的事情。他微微挑眉，沉下脸轻轻往那边走过去，路上顺便抄起了放在门口的花铲，一米来长，铁，提在手里有些分量。走到门前。他轻轻吸口气，一下子拉开了门。雨的潮气瞬间涌了进来。如同有形有质似的从看不见的花园深处扑面而来，有点像浓雾的感觉。花园里的灯柱已经坏了一两个星期，他也没想到要叫人来修。没有，没有人的感觉。他说不出为什么的松了口气，按亮一边的按扭开了门外过度区走廊的廊灯，700瓦的灯一下子亮起来，那种快要被花园里的黑暗吞噬的感觉顿时消失。奇怪，刚才应该先开灯的。他对自己太自信了，万一有什么在的话……他以为会是什么呢？他呆立半晌，脚边传来熟悉的拉扯感。他低头，hana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楼偎在他脚边。他放下铁铲弯腰把它抱起来，hana躲了一下，才乖顺的添添他的手。hana在紧张。顾惜朝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老是在疑神疑鬼。他抱起小小的黑犬，往花园里走，一边掏衣服口袋摸出手机和一张名片。他就着灯看了那张名片一会儿，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人笑的时候会有很深的酒窝，于是笑了笑，把名片上面的号码存进了手机里。一般来讲他对人有很深的戒心，但是戚少商总让他有种亲切感，莫名的就会有种很信任他的感觉。存好号码又想了一会儿，把这个号码存进紧急呼叫号码，代号是7。会用得上。好吧，他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还不算很晚，但是因为连日的阴雨，有一丝丝凉意从□□在外的皮肤渗进骨子里。他准备回房子的时候眼角瞄到一片红色，连忙定睛去看。原来是长在走廊边上的一簇簇紫阳花，开得长势喜人。他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自己觉得不妥的地方。紫阳花有这么红的颜色吗？那种最近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不安如菟丝花般在心中攀长。他抱紧了怀里的hana，它也似乎察觉到什么，抱着敌意低低的叫了一声，随即把头藏进顾惜朝的怀里。屋子在放着的风笛曲依旧在循环，听在耳边，像是遥远的叹息。凌晨两点的时候，戚少商才忙完了需要整理的文件和第二天赶着要的稿件评论与企化，关掉电脑躺倒在床上，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咖啡喝太多，一时半会还没有想睡的意思。戚少商拧亮台灯，瞥见一边象牙白封面的书，犹豫了一会儿，把它和今天还没来得及看的报纸一起拿到床上，先开始翻报纸。——今夏高温天气将会创史上新高——无所谓，有空调就好——全国油价将全面上调——这世道有什么是跌的？股票？——今日XX路发生车祸，死2人伤7人——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是不是？——今晨发现无名尸体——在这里了。时事版的最后一面一小块豆腐干的地方刊登了早上的新闻。这不是戚少商报社的报纸，他们的是早报，所以要明天早晨才能看见戚少商下午在报社赶投胎一样写的报道，一遍过。不过先看看别人家的也无妨。他把报纸移到灯下，仔细的读了起来。……今晨5点在本市南区林街发现一无名尸体。据悉，尸体已腐烂多日，警方推测可能是某些债务纠纷……没搞错吧？戚少商把报纸扔在一边，决定再也不买这份报纸，失实到这个程度。等明天，明天他的报道一出世，全城的人都会把眼光聚到这件案子上面。他轻轻弯眉笑。接下来就没东西可看了。他拿起那本本来准备上午在咖啡馆看完的书，想了想才翻开，心思恍神，过了很久视线才在第一句话上面聚焦。昨晚我梦到我又回到了曼德里山庄。……明明他可以跳过第一句话不看的。眼前一阵恍惚。被克制已久的睡意一下子裹了上来。他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心想这本书拿来催眠倒是很有用。下一秒他闭上眼睛。于是他做梦了。总体来说，这个梦的感觉和“我又回到了曼德里”这句话的感觉很像。以至于他醒过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纳闷究竟是自我催眠而产生的后果还真是冥冥中有东西在呼唤他而行形成的幻境。那天晚上他很累了，当人意志薄弱的时候发生的一切都不能作准。在那个梦境中。他像往常一样的沿着植满高大梧桐树的道路去报社，至少他以为路是一样的。那边别墅群附近的路都是一个样。隔着苍老斑驳的铁栏杆和上面扑腾的藤蔓植物可以看见那些相类似的花园里一副杂草丛生荒芜的样子，开得最多的是紫阳花，他不明白什么时候这种花像野草一般如此容易疯长。左拐，接着依然直走。他静静听从了心底的这个声音。很快他就走到与报社相类似的一幢别墅前面，门前标明市政保护建筑的铜牌上面被人新贴了广告，上面写着“文凭电话139XXXXXXXX”。本来以为铁门是锁着的，没想到轻轻一推就被推开。门廊边种的紫藤花已经过了花季，绿叶一重重的向上攀长。嫩绿色的枝条不满足的向四面八方扩散，在越来越昏暗的光线下张牙舞爪的如同妖怪。他走到里门前面。雕花的樱桃木门，保养的还十分好。他没有进门。沿着别墅的边际往后面走。这是在寻找什么呢？快了……马上就可以看见了。潮气从泥土里蒸腾出来，不知不觉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脚下有了枫叶，一片，两片，越来越多，渐渐的覆盖了泥土地。那红有各种品相。夹带一点点绿或者一点点黄的、古旧的红、新艳的红、可最多的还是红的如火如荼的的血红色，湿漉漉的贴在地面上。少许可能是景致，可多了，简直就让人毛骨悚然。何况……周围一棵枫树也没有。直觉告诉他不要再往前走好，可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在推搡着他，使得他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看不见，但是感觉里有女子的手臂缠绕在他颈脖之间，让他想起那个拥抱着顾惜朝的红衣少女，一阵鸡皮疙瘩。又走了几步，房子一拐，露出后花园。铺天盖地的红色。血红的枫叶与血红的紫阳花，璀璨到了某一种极至，连视野中唯一绿色的紫阳花叶子都在这样的红面前黯然失色失去了存在感。戚少商怔怔地看，直到雨水滴落下来，一滴，两滴，沾湿了他的唇角与手指。背后的动静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那是什么东西在土地上、叶子上缓缓向他行进的声音……说不清是什么，拖沓、轻微，就像用手去捏松软稀薄的塑料纸发出的唏唆声响，极细的拨弄着人的神经，却又无法忽视它。它是真实存在的。心跳的声音逐渐巨大起来……不怕，没有什么好怕。他已经什么都见过了。腐烂的尸体也好，可怖的鬼魂也好，什么也吓不到他。只是，这种真实的无力感……他转过头。一个红衣女子站在离他约两米的地方。黑色的直发极长，静静的拖曳下去，再往下是红色的外衫，铺陈在她脚下与身后，与满地的叶子渐渐连在一起，分不出两者区别。领口与袖口有极细的花纹，看不清楚是什么，只是显得富丽。手指完全埋在袖子里，可总让人有一阵怀疑在里面的是手还是别的什么的怪异感。她轻轻抬起眼。戚少商努力去看也看不清楚她的长相。眼角有明艳的红晕，从浓到浅直飞入鬓。在浅红的眼晕下的那一双眼睛，让人想起秋水明眸雾气山岚池塘里倒影的星星之类的事物与形容词，一阵昏眩。她的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缓缓跪下来向他拜倒。一瞬间起风，把她和四周的红色如碎片一般的吹走，陷入一片黑暗。瞧瞧……就是她哦。听见没有？紫阳花——他猛得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今天不像之前的连日阴雨，居然小小的露了点太阳。他脑袋当机了那么几秒，然后才听到手机不断作响的声音。接电话的时候他顺便看了看时间，早晨6点，他有多少年没有在这个时间醒来过了？“喂……”“……”对方没有做答，一片寂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显得握着话筒的人并不那么平静。戚少商有一瞬间觉得又被拉进某一个梦噩里，然后勉强打起精神坐起来：“是谁？”“……我……我是顾惜朝。”戚少商原本坐在床上，听见这句话差点没摔到地上去：“顾惜朝？发生什么事？”他还没自恋到这么早会有人没事打电话来问候他。“今天早上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顾惜朝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冷静。戚少商暗暗惊奇，一般人碰到这些事情会这样反应吗？“几点发现的？有没有叫警察？”“现在是六点……五分钟以前。”他顿了顿，“现在还没有。我准备打完这个电话报警。”戚少商在钦佩他的冷静之余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五分钟之内，适应然后思考应该怎么办。待到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如斯冷静，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多少会有麻烦，而这个麻烦也可大可小。如果如他昨天所说刚来这个城市不久，那么首先要找个当地的朋友做担保；再因为这种事情只要不是自己做的当然是越早报警越好。一个独自在异地的在校生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处理到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境地。“我马上过来。地址？”顾惜朝迅速报完地址。看地址应该是报社再往里，离早上发生命案的地方确实不远。挂了电话，他迅速穿好衣服，很好，如此受上天眷恋的一个独家新闻。——就像故意要扯他进去似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把握细思就被抛在了脑后。戚少商住的地方离报社也不算太远，为了赶在警察前头他特地骑了自家楼下被遗忘多年的自行车。按南区那像迷宫似的道路，骑两个轮子的交通工具显然能快很多。地址并不难找。他到的时候顾惜朝正怀抱着那只黑色杜宾犬站在门口，眼神尚清明镇定，脸色却苍白如纸。不过，任谁碰到这种事脸色都不会太好看。他同时看见了狼狈的戚少商，略一点头。戚少商看见他一丝不苟的衬衫卡其裤和妥帖的头发，才意识到自己匆匆出门风风火火的赶过来必然不成人样，不由有些尴尬。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的胃没事了吧？”……顾惜朝愣了一下，嘴角浅浅划出弧度，看了看手表：“警察应该要再过会儿……进去先喝杯茶？”戚少商连忙点头。厨房在一楼。顾惜朝泡红茶头也不抬：“要看尸体落地门出去右转。要梳洗上二楼我卧室。”戚少商呛了一下，稍有的一点点好奇心被他的黑色幽默打败。抬脚上二楼，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还有通往阁楼的阶梯。好干净……太干净了。不是指被打扫的不沾灰尘的原木地板，也不是大面积的白色纱帘干净的有阳光温暖的黄。这一带的建筑哪一间没有死过几个人？可顾惜朝的家，太干净了，连个地缚灵都没有。卧室的门虚掩，他转开把手一看吓了一跳，那么多那么多的湿气……就如顾惜朝曾经说过那样，虽然没有哪件东西可以绞出水，但都已经不能用，需要太阳出来好好暴晒。好在这个房间里没什么电器。戚少商进卫生间用手洗脸，理了理头发，再用手帕把多余的水擦干。要下楼的时候心中一动，走出卧室的落地窗，那边有个观景阳台，可以俯望花园。……惊红。花园的边缘是橡树，然后是山茅香樟柳树合欢桃树之类的插种。近的是栀子、芭蕉和很多戚少商叫不出名字的绿色灌木，还有紫阳花。早该想到了……最近，这花在南区的各个角落开得迷人。可是，顾惜朝家里的紫阳，是如梦境里一般血也似的红。铺就了大半个□□土地，极致的美与妖媚。疑似尸体的东西就躺在花海里，露出白色的衣角。看不清楚，因为紫阳花离地面有40公分左右的距离。那个东西就像凭空落到花海中，因为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不可能从阳台这里把尸体抛过去。顾惜朝在他身后拉开玻璃门，把手里的红茶递给他，一言不发。“你怎么发现那个的？”“早晨……最近很奇怪，我是有些神经衰弱的，晚上绝对睡不安稳。可这几天都睡得很实，然后早上很早就醒过来。”顾惜朝转着手里的瓷杯，“昨天晚上我听见花园里有动静，去看的时候又没人。于是心里不塌实，今天早上一开窗户往外看，就看到了。”“你又怎么确定那是尸体？”“我走近过……已经发臭了，没有敢碰。”顾惜朝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畏缩，皱起好看的眉，品了一口红茶。眉目在清晨寡淡的雾气里显得悱恻多情。戚少商看的有点呆，然后竭力把注意力拉开，看见开着的落地门：“你房间……”“如你所见。我觉得我都快习惯了。”“湿气对身体不好。”“怎么说呢……我有种奇怪的预感。如果不是湿气，大约就会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了。”顾惜朝头埋的更低。口气漫不经心，手指却用力的把茶杯握紧。传来了音乐声，《致爱丽斯》。“他们来了。”顾惜朝放下茶杯离开。戚少商想他那句“别的东西”想了很久，然后拿起两只杯子也跟着他下去。走进卧室的时候觉得被湿气袅绕。如那梦境一般的止歇，缚固他的呼吸。一只手横空出现，玉一般的皮肤，手上有三个玉环，指甲粉红，修长如电视里所见的老妖孽。女子在他耳边轻轻笑：“朱天……”他一惊。如浮生梦境，醒来便幻象皆无。房间尤是空荡荡。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如坠冰库。+++配图在此：[url]http://www.qgwd.com/bbs/read.php?tid=20594[/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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