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归魂引(异羽)

　　圣元二十七年，上染疾，三皇子李焱归朝。不日帝崩，传位于三子，新皇继位，改元“开耀”。

　　乐无异听到这个消息时，正陪着闻人羽在百草谷建房子。

　　“想不到夷则如此雷霆手段。”乐无异趴在地板上砸钉子，嘴里尚咬着一枚，开口时总有点口齿不清，“之前老爹来信说京畿局势尚不明朗，让我暂时不要回去，本以为这场夺嫡之争要持续个一年半载，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了。”他将嘴里的钉子取出，在地板上比划一下，抡起锤子，“真不亏是夷则，归朝不过半年光景，竟这般迅速就夺得皇位。”

　　闻人羽扛着一叠木板走过来，闻言皱眉道：“祸从口出，少说为妙。”她将木板堆在地上，又道，“如今他贵为天子，九五之尊，岂是你我能随便议论之人？”

　　乐无异仔细检查一下嵌在地板中的钉子，才抬头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管他是皇上也好逸尘子也罢，对我们而言，他都是夷则啊。”

　　少年偃师冲身边的天罡笑一笑，眼睛里干干净净的满是对新皇的信任。

　　“你啊……”闻人羽无奈的摇摇头，“这话当心不要被别人听到，今上新皇即位，想来应是不喜他人议论自身过往的，尤其你我还知道他曾是半个妖类。无异你却这般口无遮拦，真是——”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就是了。”眼见她又要长篇大论的教育自己，乐无异忙开口讨饶，复又笑道，“等着房子建好了，阿羽你就和我一同回长安吧。以后咱们在长安住得烦了，就来这边，要是这里也不喜欢了，就一起出去转转，随便寻个林间山头的，再盖一间房子。等我们游历的地方多了，盖的房子也多了，到那时就能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这样多好。”

　　他笑着扭过头，不意外看到身旁的女子红霞满面。

　　“谁、谁跟你是‘咱们’啊……”闻人羽慌慌张张的起身背对他，“我才不要跟你四处盖房子呢，蠢死了。”

　　乐无异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别扭的少女，起身握住她的手：“好好，阿羽说不要四处盖房子，那我以后就陪你住在百草谷可好？”

　　闻人羽被他握住手，不由心跳加速，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阿羽……”却听得身后少年偃师一声叹息，“我还是想会长安看看。”

　　她不明就里的转身看着他。

　　乐无异却松了她的手，踟蹰道：“先皇病危，三皇子归朝，皇位之争持续了半年之久。如今夷则初登大宝，想来朝中尚且动荡，他这几个月来大概并不好过，我想见见他，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到他什么。”

　　乐无异向来心善，这点闻人羽是知道的，看着犹豫不决的偃师，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笑道：“那就回去看看吧，我陪你。”

　　少年闻言眼睛一亮：“真的？阿羽你陪我一起去？”

　　“……不愿意就算了，”闻人羽别扭的转过头，“我也少跑一趟。”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乐无异忙不迭的点头，表情欢快的如同小黄见到烤肉一般，“阿羽你真好！”

　　闻人羽羞红了脸，却没再接话。

　　待两人回到长安，京畿局势已基本稳定。

　　新皇抽空见过乐无异几次，闻人羽自是跟去作陪。每次爽朗明快的少年偃师总是“夷则夷则”的直呼新皇表字，却也未见圣上怪罪。

　　自打回京进宫以来，闻人羽就再没看见夏夷则身边那个喜着绿色衣裙的灵动少女。无异第一次进宫时还问及此事，只见新皇脸色一黯，随口敷衍几句便换了话题。

　　闻人羽大概猜到了缘由，好在乐无异也不傻，此事再未提起。

　　想不到一别三年，竟是如此物是人非，夏夷则当了皇帝，而那个活泼善良的少女，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闻人，闻人……”身边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闻人“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才竟是夏夷则在叫自己。

　　“臣一时失神，皇上勿怪。”她忙起身称罪。

　　“无妨。”夏夷则摆摆手，笑道，“多年不见，闻人姑娘倒是与我生疏了不少，此番相见，竟未听你称我一声‘夷则’。”

　　“就是嘛，阿羽你就是太谨慎了。”一旁的乐无异也跟着帮腔，“我就说夷则还是当年的夷则，你偏不信。”

　　闻人羽不反驳，笑了笑不再说话。

　　夏夷则也不勉强，转而冲乐无异道：“乐兄可有兴趣手谈一局？”

　　“诶？”乐无异挠挠头发，“怎么忽然想下棋了？”

　　“宫里新进一副白玉的棋盘，就连那棋子都是翡翠的，成色质地一模一样，我看了十分稀奇，向来乐兄也会喜欢，便留着它，想等你回来时再下一盘。”夏夷则说着，看向乐无异，目光中带着些笑意。

　　乐无异想起纪山那一夜，不由笑道：“下棋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那翡翠棋子倒是听着有趣，不如拿出来看看。”

　　“乐兄谦虚了。”夏夷则摆手道，“当日纪山手谈，可是乐兄占着上风。不过时隔三年，我自忖棋艺也有些进步，向来定不会输乐兄太多。”

　　“夷则你这话说的~”乐无异摩拳擦掌，“那副棋子呢？快拿出来我瞧瞧。”

　　看着他这幅摇头晃脑的得意模样，年轻的皇帝忍不住笑了一下，忙招手让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去拿棋盘。

　　本以为登上帝位的夏夷则会与曾经有什么不同，可如今看着他和无异言笑晏晏的模样，闻人羽松了口气，只道自己小人之心，看错了眼。

　　眼看三个月光景过去，京都也未出什么岔子，在家住够了的乐无异正商量准备和闻人羽一同返回百草谷，不料却于坊间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今上李焱，乃是半妖之身，一年前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蛊惑先皇，令其传位于他。

　　此话一出，朝中大乱。

　　第一个提出了反对之声的是睿王李湛，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先皇辛苦打下江山，于群妖之中开疆辟土，而如今祖上基业竟传于妖人手中，实乃荒天下之大谬。

　　紧接着，西台右丞张思道，左仆射严郊，联合朝中二十九人，公然支持睿王李湛。

　　恰逢南方大雨，暴涨的洪水几乎淹没了楚中四郡，大雨过后，瘟疫横行，民间只道是今上失德，从而天降妖物。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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