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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瑛住的冷宫离这里远，曹钰让人把他暂时安置在了偏殿后部专供皇帝休息的小室里的暖塌上，又命人即刻取来被褥、支上屏风、移来火盆给他保暖。

　　小季请来的是太医院资格最老的御医周泰善，周御医细细诊视了一会儿，朝曹钰打了一躬道：“回禀陛下，章……”他原本大概要按习惯称“章内侍”，但想到章瑛现在的身份，他又改口说：“章……宫人并无他症，微臣只探得喜脉。”曹钰问：“脉相如何？”周泰善答道：“两月有余，已有落胎之象。”

　　听到周泰善的诊断，曹钰以为他接着就要开方施治，不料御医竟默然不语，什么表示也没有。在旁观望，免得言行不慎、开罪皇帝？多半是了。江南第一望族章家刚刚因为宫中的邪术之事受到重责，连世袭爵位都削去了几个，一贯紧随皇帝的章瑛也牵连获罪，被打入了冷宫。假如章瑛腹中的胎儿能成为章家卷土重来的本钱，那么尚无子嗣的皇帝到底是会因为有了孩子而高兴，还是会因为政局又可能变动而不快呢？多半是想到了这点，周泰善才闭口不言，根本不提是否医治章瑛，或者如何医治。

　　年轻的皇帝不禁暗暗摇头。周泰善素以处事老道、左右逢源闻名，但是这次，他显然有些聪明过头。如此明显地不作为，无异于直接告诉皇帝，自己正在不顾医者本分，大打小算盘。不过这也提醒了曹钰，皇帝与章、金两家的矛盾，朝野内外稍有见识的人都已察觉，因此自己早先确实是有欠思量，今后行事还需更加谨慎地筹划。

　　过了片刻，见周泰善仍旧装聋作哑，曹钰便道：“爱卿侍奉三朝，花甲之年仍在宫中效力，令儿女难尽孝道。念及于此，朕每每心中不安，爱卿既然无法调治章宫人的病症，倒不如……”听到这里，周泰善脸色一变，连连伏地告罪，口称“老臣自当尽力。”曹钰也无意再婉转敲打，白白耽误工夫，接着道：“若是皇儿不妥，朕是定然不依的。”这话说的明白，周泰善连忙依照章瑛的症候开了保胎补气的药方让人去煎，又吩咐助手取来艾灸，悬于章瑛的八髎穴附近缓缓熏烤。

　　过了小半个时辰，周泰善施灸完毕。这时章瑛的脸色似乎确比先前好些，神智却仍旧昏沉。周泰善又探了探脉，禀报皇帝说，胎儿暂时无碍，而章瑛的身体还需以饮食和药物慢慢调理。说完后，他把服药的时间和调养的法子仔细告诉了小季，留下一个副手负责陪护，告退离开了。

　　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小季叫一名宫人搀起章瑛，自己拿过汤药搅了搅，免得烫口，才轻推了章瑛几下，将他唤醒。章瑛眯起眼睛左右打量了一会儿才清醒，看到面前的汤药，他坐直身子，对着坐在屋子另一头的皇帝冷笑道：“不知陛下赐给微臣的是保胎药，还是落胎药？”此言一出，室内几人都是一呆。曹钰起身走了过去，章瑛夺过药碗一饮而尽，一言不发地闭眼躺回了榻上。

　　宫中年宴即将开席，不容曹钰在这里多留。小季最善察言观色，主动提出自己留下照看章瑛，曹钰点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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