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妖女初长成之莫离

　　这是属于少年的笑声，却并不是黑衣少年发出的，因为声音更像是来自于少年身后的树林。
　　莫离本来已经开始松散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全身戒备看向黑衣少年身后的那片树林。她今天已经经历了许多此生从未经历过的挑战心脏的事，却还是又被吓了一跳，在黑衣少年后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竟然出现了个大活人。
　　明明她一直有用眼角余光留意那里的，甚至，她敢断定在那声笑声出现前那里本来是没人的。
　　迎着她眼里的恐惧，那人一步步缓缓走来，越走越近，直到在她跟前停下。
　　莫离愣住，没想到竟会又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和黑衣少年不同的是，这人穿着一身白衣。
　　黑衣少年仍旧低着头，但显然，这两人是一起的。
　　“你为什么不哭？”那白衣少年俯下身问她。
　　虽然五官看上去依然很模糊，但依稀仍可以看出是张长相实属上等的脸，关键是还有双墨如点漆，亮如寒星的眼睛，此时正盛着满满笑意看着她。
　　感觉到少年身上并没有杀气，莫离暂时松了口气。“为什么要哭？”她反问他。

　　估计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白衣少年竟然一时愣住，随即，脸上笑意更浓，“你刚刚不是在害怕吗？”
　　莫离想了想，诚实点头，那确实算某种意义上的害怕。
　　“那为什么不哭？”
　　“如果我哭，你就会放过我吗？”
　　白衣少年摇头，“当然不会。”
　　“所以啊，既然哭也是白哭，又何必浪费那个力气。”
　　“也对。”白衣少年点点头，表示认可。“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子已经死了。”
　　莫离愣了愣，“哦。”
　　白衣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有趣之色更浓，“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这个问题莫离想都不用多想就能立刻回答，“要。”
　　她之前就说过，她不是真的六岁孩童，所以不要说她没防备心，她只是明白怎样的选择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初到这个世界，还没搞清楚这具身体的身份就被迫逃了一晚上的命，又不知道纪姨本来打算把她带去哪，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有人肯收留，不答应才是真的傻瓜。
　　见莫离答应得出奇爽快，白衣少年轻笑一声牵起她的手，“那我们走吧。”
　　手心传来的暖意让原本一直悬着的心奇怪地安稳下来，白衣少年带着她一步一步继续沿着山路往上爬，这次，她竟再也没有摔倒或磕碰到石头。
　　．
　　汕穆山并不高，所以当天空刚刚露出鱼白肚的光亮，莫离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了汕城。
　　白衣少年牵着莫离在一幢楼前停了脚步，牌匾上刻的是繁体，莫离当然不会写繁体，但简单的字还是看得懂一些，就如这块牌匾上的字她就刚好都认得，是“闲中居”。
　　“闲中好，尘务不萦心，坐对当窗木，看移三面阴。”清澈慵懒的声音在头顶淡淡的响起，“可能是取名于此。”
　　莫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知不觉已经将这三个字念出了口。
　　好在白衣少年并没觉得异样，莫离身上穿的锦衣揭示着她必是出身于有钱人家。在这个时代，有钱人家的孩子早早识字并不算稀奇之事。
　　莫离暗暗松了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在搞清楚这个世道前不要再轻易开口，虽然这疑似主仆的两人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但前提是她是人不是妖怪，不然难保人家不会想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莫离跟着白衣少年走入大门，马上便有小二打扮的人迎了上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原来这里是一间客栈。
　　“给我们一间上房。”回答的是白衣少年。
　　小二正要答应，就有一声软软糯糯的童音叫着先声夺人，“不要。”
　　别怀疑，那童音确实是莫某人发出的。
　　莫离其实喊出口就后悔了。她现在是寄人篱下，有吃有住就该庆幸，本来不该再提其他要求，只是现在的身体虽然是个六岁女童，里面的灵魂却是货真价实的十九岁少女，让她和两个男的一起睡实在超越了她的底线。
　　“怎么了？”白衣少年没料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虽然觉得莫名但还是好脾气的蹲下身轻声询问。
　　初见是黑夜，所以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刚刚他一直牵着她行走，即使抬头仰望，她也只看得到他的侧脸。现在他的脸近距离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终于看傻了。

　　长发如墨，透着幽幽蓝光。
　　肤如凝脂，肌赛白雪，眼梢微微上挑，清澈的眼神带着温和的笑意。
　　好一个倾城绝色。
　　见莫离不出声只是盯着他看，白衣少年于是微笑着再询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要？”
　　莫离猛然回过神，意识到刚刚自己居然一直在盯着人家看，羞愧得恨不得挖个地洞立刻钻进去，“三个人一起睡很挤的。”
　　她现在很担心的其实是自己的控制力。
　　天地作证，她从来不是个色女，但面对这样一个大美人，她实在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失去理智干出些什么，虽然以她现在六岁的身体未必真能干什么，不过吓到人家也不太好。
　　白衣少年看着她小脸越来越红，当然想不到她那些花花心思，“没关系，他不和我们一起睡的。”边说边指着沉默站在一旁的黑衣少年。
　　莫离只觉得欲哭无泪：两个人睡才是最危险的。
　　见她不再出声，白衣少年只当她是默认了，于是起身再次跟小二确认，“一间上房。”。
　　“好嘞，几位跟我来。”小二这次反应奇快，连忙答应一声走到前头带路。
　　．
　　三人跟着小二走上二楼，被带到了最右边的一间房门前。
　　推开门，迎面而来是一阵淡淡的檀香。
　　莫离迫不及待先走了进去，一圈环视下来，嘴角的弧度想要藏都藏不住。古代客栈的上房当然比不上现代宾馆的那些豪华房，但看得出是仔细花过心思布置的，她前世从未住过真正古色古香的房间，心里的雀跃自然可见一斑。
　　回身看门口两人，白衣少年噙着笑看着她，而黑衣少年，正将一锭碎银放入小二手中。
　　他们三人的打扮都不是寻常普通人家的装扮，是个人都能猜到出身必定非富即贵，这类人除去过于抠门的，赏钱一般都不会给的太少，但小二看到那一锭碎银时不大的眼睛竟还是硬笑成了一条线，可见黑衣少年那一锭银子是真的给多了。
　　情理之中，小二的态度此刻已经不是可以用殷勤来形容，“三位先坐着休息一下，我马上去打水来，要不要再吩咐厨房弄些早点？或者有什么想要吃的，我可以差人去买的。”
　　黑衣少年转头看向白衣少年，见白衣少年点头，才回答，“让厨房弄点清淡的上来。”
　　“好的，各位稍等，小的立刻去吩咐。”
　　都说有钱能使磨推鬼，此话确实很有道理，不差片刻，小二就打了水送来，只可惜莫离洗了把脸没等到早饭，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待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床上，窗外，正是夕阳西斜之时。
　　莫离坐起身，房间内只有白衣少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前喝茶，没有看到另一个。
　　“那个……”莫离见白衣少年似乎没发现她已经醒了，只得出声唤他，然后悲哀的发现，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其实自莫离睁开眼，白衣少年就察觉到了，但直到她开口，他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醒了？”白衣少年转过头莞尔看她。
　　“嗯。”莫离点点头，总觉得他的反应有点过于淡定。
　　“饿了吧？”白衣少年指指面前的桌子，继续对着她微笑，“过来吃些东西吧。”
　　莫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桌上果真摆着三盘糕点，他之前不提起她倒没觉得有多饿，现在被他提到，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饥肠辘辘，想想也不稀奇，又是逃命又是爬山，折腾了足足一晚上，好不容易能吃早饭了，偏偏小孩子身体没等到早饭就睡着了，一睡睡到这个时辰，逮谁谁不饿。
　　莫离无暇再去细想白衣少年到底是不是在她唤他前就已经发现她醒了，跳下床，走到白衣少年跟前尴尬望着他。
　　她发誓她并不是有意矫情，她确实是身高不够，坐不上那只凳子。
　　好在白衣少年没有拒绝她，轻笑一声，弯腰将她抱上了凳子。
　　桌上的三盘糕点皆是做得精美无比，莫离伸手先拿了一块看着像白玉糕的放入口中，香香软软，甜度适中，着实比记忆中以前吃的要美味得多。
　　莫离舔舔嘴巴，于是又伸手拿了一块。
　　看她吃得如此津津有味，白衣少年望一眼那盘白玉糕，伸手也拿起一块放入口中。他本是不喜欢甜食的，但没想到这点心吃起来倒是确实不错。
　　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很快，整盘白玉糕都见了底，白衣少年拿出帕子擦擦手，又拉过莫离的双手为她擦拭，擦完，抬眼看她，“你叫什么？”
　　“莫离。”她不知道这个身子真实的名字，只知道她的娘亲唤她作“歌儿”，索性还是用原来的名字比较好。
　　“莫离？”少年听后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好奇怪的名字。”
　　莫离抽抽眼角，决定不做回答，从小到大，说她这个名字奇怪的他并不是第一个，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莫离，”少年见她不吭声，于是继续道，“如果跟着我们，从此以后，你要放弃过去的一切，你愿意吗？”
　　其实对一个六岁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过于严肃，但白衣少年直觉她听得懂。
　　莫离想了想，点头。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与过去绝了联系，又哪来愿不愿意，至于这个身体的过去，她几乎一无所知，就是不想放弃也不行。
　　“我们要去哪？”
　　“回渌澜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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