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赴死

　　车里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就连朱煜都安静下来。肩膀被后面碰了碰，许封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累不累，换我来吧？”

　　朱烨摇摇头，就没有人再说话。后半段路程就在汽车的噪声和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度过。

　　越到机场车越多，好在还能开动，停车场想来已经满了，离门口很远就横七除八到处是停的车。三人拿了路上收拾好的东西，其实也就多拿了些吃的，向候机大厅飞奔，只觉得眼前的楼跑起来怎么这么远。

　　大厅里人已经挤得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居然六七成都是黄种人。广播没有骗人，机场并没有完全瘫痪，只是三人奔波很久，才搞清楚情况。

　　这种时候愿意出勤的飞行员简直是凤毛麟角，只有国内飞过来的才想往回飞，于是飞往天朝的飞机总共不过十几架。三人虽然来的并不算晚，却也并不是早的，飞机上的位置数量远远不够，是以通道早就封锁，三人眼看着飞机一架架起飞，挤在人群中毫无办法。门口几个带枪保安和已经关闭的玻璃门，牢牢挡住拥挤的人群。旁边已经有人崩溃大哭，伴随着呼喊叫骂，朱烨不知踩在什么东西上绊了一下，幸好朱煜拽了一把，才没有跌下去，缓过神来一看，是一只没有穿鞋的脚，已经被踩得青肿。

　　你推我挤的人群中，朱烨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凉的很。

　　她无疑又是幸运的，身边两个壮汉，被许封和朱煜一路挟持着低头向门口挤。不知挤了多久，朱烨头顶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抬头一看，是胖保安的肚子。四周都是喊话声，朱烨能分辨出大都是让保安开门的意思。许封也在急促的表达同一个意思。只是被挤成肉饼的保安只是一个劲摇头，拼命挡开无数伸向他的手。

　　远远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众人愣了片刻，随后又是连续的几声，朱烨反应过来是枪响，下意识向面前胖保安腰间看去，就见保安的胖手按在枪套上面，被三四只不同方向伸出来的手用力拉扯，众人从远处枪响中缓过神来，又开始抢枪。那胖保安实在寡不敌众，眼看那枪就要被人抢去，竟然找到机会把枪拔出，砰的一声枪响在朱烨耳边炸开，尖叫声四起，后面又是几声，伴着远处同样的声音，朱烨只在枪战片中听到过。

　　她本能抱头想退，后面却是不知多少人堵着，又哪里退得动，只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过得片刻，许是枪声喝住众人，终于喘得口气，有了些许空间，稍微一挪，却脚下一滑，因着被人挤住，倒也没倒，低头一看，一脚的血。朱烨忍不住就要惊叫出声，被许封一把捂住，抬头一看，那胖保安也是一脸惊恐。中枪的都是离他最近的人，于是这几枪终于给他带来了些活动空间，就见他摸向衣兜，嘴里喃喃自语：“谁让你们抢的，怪不得我……”

　　他摸出钥匙来，就转身开门，剩下身边看见他动作的人就有几个开始大喊：保安正在开门，大家别挤。谁知不喊还好，一喊后面的又开始向前涌，朱烨的脸一下被贴在玻璃上动弹不得。

　　保安跟朱烨情况一样，被挤在玻璃门上，不得不停下开门的动作，他摸索着手腕向后又是碰碰几枪。好在三人都在那保安侧面没有中枪，倒霉的是他正后面被迫向前挤得也不知伤了几个，其中有一个甚至中枪后无意识地抓着朱烨的胳膊不放。

　　这几枪给胖保安争取的时间虽然更少，好在足够他打开大门。门打开的一瞬间，朱烨只觉得要扑倒在地，也不知被谁拉了一把，终于闪到门后侧，到了刚刚被压的玻璃另一侧。再回头看时门口已经人叠人有了半人高，胖保安和刚刚抓过朱烨胳膊的人都不知被埋在哪里。

　　朱烨先回过神来，拉了拉愣着的朱煜，随着许封向广大的停机坪奋力飞奔，瞄着早就注意到的国内航空公司的飞机而去。停机坪上到处是飞奔的人，此时面对庞大的飞机，奔跑的人类如同四散的蚂蚁。许是幸运女神眷顾，上机的梯子还在，有人正往上爬，看见三人，速度明显更快了。三人冲上悬梯，就见机内门已经关了一半。

　　“等等，等等……”三人不停的喊。

　　许是动了恻隐之心，那人停住关门的动作，“还能挤一个，快，快。”

　　朱烨抬头看舱门，果然人都挤到了门边，她本来就跑在最后，此时刚刚登上悬梯，朱煜却是跑在最前头，马上就要进门。

　　此时朱烨已经累得头晕眼花满眼金星，只是本能的尽力在向上爬，忽然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就见朱煜蜷着身子从旁边滚过。朱烨忙伸手去拽，一手抓空，回身去追。

　　只见朱煜在地上滚了几滚，堪堪停住。等到朱烨奔过去，抱着满头满脸鲜血的弟弟，再抬头看时，就只见到空空的悬梯和缓缓关闭的舱门。

　　四周看时，已经再没有能上的飞机，何况朱煜的样子也不适宜长途飞行。朱烨抱着弟弟，眼睁睁看着面前飞机离他们越来越远，先驶入跑道，然后滑行，最后直冲天际而去。

　　朱烨搀着弟弟，缓缓向外走。朱煜除了开始叫几声疼，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在那里按着头上的伤口。直到又走回候机大厅，才艾艾说了句：“许哥也是想回家。”

　　朱烨心中一痛，这是确实了朱煜伤的来源。她抬头冲朱煜勉强一笑：“那咱俩就在这待着吧，没事，爸也说不必非回去的。”

　　两人走进候机大厅，已经没有刚刚拥挤的样子，停机坪上不少人，估计都跑出去了。只是地上躺着不少横七竖八的人，不知死活。朱烨越发觉得冷，发觉朱煜挨她更近了，于是说：“你伤最要紧，先收拾这个。”

　　朱煜“嗯”了一声，又说：“现在好多了，血好像不流了。”

　　工作人员都已经不知去向，两人抓住几个人问医疗救助都没有头绪，无奈只得向外走，还没走几步，就见一队大兵迎面而来，荷枪实弹。

　　见到朱煜满脸的血，领头的大兵指指后面，说有医疗队。姐弟俩顺着他说的方向过去，果然有人接过朱煜，一顿包扎。说头上的外伤倒不要紧，问了些问题，脑震荡的可能性也不大。关键是腿脚胳膊都是撞伤，需要好好养着。刚刚朱烨没有注意，此时再看，朱煜的脚已经肿的老大，一看就疼得很。那大夫都给处理了，刚想说话，又闭嘴顿了顿，告诉他们还是看情况安定了再去医院检查吧，就把两人送出来。再回头时，只见整个医疗队都忙的四脚朝天。

　　两人搀扶着走到外面，离车还有一段距离，朱烨看看捂着头的弟弟，说：“我去取车，你在这等我吧。给爸妈打个电话。”

　　朱煜捂着头答应了，看着朱烨飞奔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在的车都是往外开的，往里开的很少，再外面的车恐怕已经开不进来了，是以朱烨车取的很是顺畅。远远的就见朱煜坐着，边打电话边冲她挥手。

　　朱烨冲他笑笑，突然被右侧什么东西刺了眼，看过去时，就见天边闪出一道刺眼的红光，因为机场开阔，看得更清楚。那红光开始才只是太阳大小，后来越来越大，眨眼就覆盖整个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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