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

　　程北在很多年以后整理衣物时，发现了自己积压在箱底的许多红色帽子，难以自制的哽咽了，阿栋，我等你回家。

　　程北望着头上的毒日，止不住的摇头，楠楠这个臭丫头，要不是她小时候皮，爬到树上抓小猫，又怎么会害他一个青壮年的配置里捣腾出了一副酥骨头。程北背着手一边在心里数落妹妹程楠，一边悠哉悠哉的晃到相熟的私人医生那里看骨科。
　　“我说程小北同志，你能不能在学校里消停点儿，这腰再这样折腾可就没救了。”齐迹深深地白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程北，程北撇了撇嘴：“臭小子，少吓唬我，哥哥我好歹是T大的脑外科教授，不是文盲。”齐迹挑了挑眉，笑道：“那你丫屁颠屁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麻利地出去，好走嘞。”齐迹看着程北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直翻白眼，他是真不明白老天爷是为什么要惩罚他，让他摊上这么个大学室友。大学折腾了还不够，现在隔三差五跑到他这里来骚扰。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程北成天一副懒散的样子，齐迹也实在没那个精力见他一次收拾他一次。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平日里正经的要死的齐天才每次见到大学好友都会沧桑非常，哀叹不止。齐迹顺手就把病例扔给了程北，程北一个起立，稳稳地接住了飞过来的凶器。“嘿嘿，小齐。这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赶紧给我开点儿什么药呗。我下礼拜还有系里篮球赛呢。”齐迹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俯身抽回了病例，大笔一挥，刷刷刷的写着。突然陈来一阵机器人的歌声，听得程北嘴角抽搐，齐迹却立马耍了手里的笔接起了电话。程北挑了挑眉，一阵纳闷儿，心想居然能让奇迹这个贼小子严肃认真的主儿到底是谁啊？难道是？齐迹接着电话，看见好友一脸的看好戏表情。眼刀嗖嗖嗖地扔了过去，谁知道对面那个皮厚的家伙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打盹，完全无视自己的愤怒，齐迹一口老血别在喉咙里，就差没给吐出来。
　　约莫十分钟的光景，电话那边收了线，齐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得，程兄弟随老夫走一遭吧。”程北斜眯着眼，脸上写满了戏谑，笑道：“齐公子这是何故，方才不是眼刀嗖嗖，先下不过片刻便如此主动，未免进展的有些许急躁了。”齐迹知道程北又跟他贫，皱着一张苦瓜脸嘟囔道：“天杀的下雨，我姑姑出门时候滑了一跤，把个脑袋和脚都划出了包，我们家冰山大王召唤我速速赶去。。”程北耸了耸肩，自动收拾起自己的病例，齐迹家里的大冰山他是见过的，气势是真的凌厉的很，连他这么逍遥自在，天地不怕的人见了都有些不自在，何况齐迹这个贼小子，那就是孙大圣遇到了如来佛，半点法子都没有。想来那样的天之骄子，只有C市的苏子誉方能与之不分伯仲。程北想了想，既然要见大冰山，那总得知道人家叫什么才好，程北把想法对齐迹一说，齐迹就小声地蹦出来两个字：“言恪。”程北坐在大冰山派来的豪华轿车内想着，字如其人，言恪这名字，取得相当的好。
　　虽则下着雨，但程北和齐迹直至到言家大门前，身上都不曾有一滴雨水的痕迹。也是，一离开医院的大门便是衔接的毫无缝隙的车门，到了言家也是直接开到了地下的升降梯前，确实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雨水。程北瞧着齐迹的样子，相当的习以为常，大概真正让他要担心的是表哥言恪。
　　齐迹不著痕迹的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大厅一看到沙发上的背影，立马换成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表情，生动地像二人转演员。人影似有察觉的回头，程北只来得及看到一双黑眸，那黑眸的主人就被按捺不住激动的齐迹一个熊抱，完全挡住了程北的视线。齐迹一边使劲的往那人身上蹭，一边大喊：“小五，哥哥真的最喜欢你了！”程北抬头看天花板，是谁说这个小子是医学界的明日之星的，简直瞎了狗眼！这边程齐迹已经从狂喜中恢复正常，勾着那人的肩膀，朝着程北得瑟：“程小北，我来给你引见，这是我表哥的兄弟，排行老五的顾城栋，你叫他小五就行了。”程北听了直翻白眼，开玩笑，T大每年的奖学金可都是指望这位佛爷的，他可不敢乱攀亲。于是程北做了一个决定，走上前笑的无比灿烂道：“顾先生你好，我叫程北，是齐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并伸出了手，顾城栋微怔忪了一下，缓缓伸出了手与程北虚虚一握，“你好，叫我名字就行了，不用这么见外。”程北长长久久的以后，回想起与顾城栋的初次见面，对自己伸出的右手感到无比的自我嫌弃心酸以及无奈中夹杂的甜蜜，大约从那时起，便是宿命的流转了，我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你带着一万分的愿意握住了它，顾城栋，我心亦非石。

　　由于言表哥不在的关系，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也多亏了老太太只是受到了些惊吓，程北替老人家做了个脑CT，并无甚么大碍，一旁全程盯着的齐迹在程北给出诊断时大大舒了一口气，重重的拍拍了拍程北的肩膀，力道重的程北忍不住呲牙咧嘴地瞪他。而在旁边的顾城栋默默地将老太太送回房间后折返回来看到的就是面目狰狞的程北和一脸狰狞的齐迹。顾城栋不由觉得好笑，黑眸中透出了一丝暖意，程家的长子么？顾城栋敛了敛笑意走向了还在荼毒齐迹的程北，“老太太已经睡下了，现在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挺久了，不如就在这儿随便吃一点吧。”程北想着毕竟是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来，而且自己也没做什么贡献，只不过赶在家庭医生来之前看了个脑CT，是在担不起言家的一顿饭。程北刚想张口推辞离开，顾城栋又开了口：“程先生不要推辞，大哥吩咐了务必要招待周到不可怠慢。”程北内心忍不住腹语，我*，这也太逗了，哪有赶着请人家吃饭赶得这么强势的。不过既然是言大公子下的命令，也就不便推辞了，遂点头朝着顾城栋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烦了。”顾城栋也礼貌的笑了笑就转身去吩咐厨房。那边厢齐迹一脸的纠结，程北最见不得他那个做作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齐公子，你家大冰山请吃饭不是叫你抵命，你这是作甚？”齐迹抽了抽嘴角，叹了口气，“你懂个P，现在是顾小五在没错，指不定大冰山什么时候回家。他老人家兴致高的时候车子到了公司楼下都能给倒回来在家里躺一整天。再说了，你以为小五是吃素的，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我当年第一次看见他时喝多了，不过捏了他的脸一下，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让我去尼泊尔做慈善，帮人家看骨科看的自己手都要断了，我差点就给自己一个痛快截肢了。你说我能不忐忑么？幸好这两年小五接掌了顾氏，忙的晕头转向而且没那么睚眦必报，我才能活到今天…… ………”齐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程北却是有些出神的思索着，顾氏的掌舵人居然就在这里陪老太太看病，果然是言恪，这世界上有谁是言恪差遣不动的呢？
　　程北小时候是个在机关大院乱野的孩子，那个年代的男孩子大抵是如此的，贪玩调皮且大胆。程北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程北的母亲陆彤从事的是文学艺术创作，需要清静，而程北的父亲程毅更是常年在外，甚少回家。所以程北兄妹俩从小就是在一群叔叔阿姨的照顾中长大的。这些叔叔阿姨自然是有孩子的，不过由于程北是受托照顾，所以格外占先，平时闯了祸，直销兄妹两个挤出两滴泪，都是不会被怪罪的。这也就导致了八岁的程北会勇敢的过头，帮五岁的程楠到树上捉小猫咪而失足掉下来。这一摔可不得了，程楠那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看见哥哥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张嘴就开始哭，声音之大之凄厉惊了隔壁张家的狗吓了前院顾家的鸡。所有闻讯赶来的大人也吓得不轻，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程小北头疼，索性眼睛一闭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程小北一睁眼触目所及的就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姑娘，小姑娘有着大大的黑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程北觉得挺乐呵，一摔看到仙女姐姐了，可余光一看到仙女手里的那只破猫，就一口气噎在胸口。就是这只该死的波斯猫，害他摔下来的！没等程小北有进一步想法，耳朵就被母亲揪住了，“你这个臭小子，我差点被你吓死！你爸说了，等你出院了将养一段日子我们就搬去北京把你按在他眼皮子底下！”程小北吓得眼泪汪汪，动也不敢动，天底下他最怕的就是父亲。程毅从不严厉苛责或打骂他，只会在他闯祸了之后去他书房呆上一天，书桌上会替程北准备一本书，程北必须认认真真全部看完，然后告诉父亲自己的想法与感悟。听起来虽则简单，但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看一些类似于诗经论语的古籍实在是痛苦不已。陆彤成功吓到了儿子之后，满意的扬长而去，程小北尚沉浸在打击中无法恢复，就听旁边冒出来一个幼稚的声音“你生完病就要逃跑了么？”程小北把目光投到那个小姑娘身上，不满意地撇嘴，“什么逃跑，我这是搬家，搬家！”小姑娘丝毫不理会程小北的纠正，自顾自的低头对着怀中的波斯猫说道：“你看，坏人有恶报，他想抓你拿来当玩具，不仅摔晕了而且还只能逃跑了，呵呵。”程小北额头青筋直跳，真想把这个小姑娘扔出去，讲话太欠打了。谁知道小姑娘却忽然抬头朝着程小北笑，“呐，你这么喜欢我家顾月半，让你摸摸。”程小北被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傻傻的伸出手摸那只波斯猫，柔软的毛手感极佳，程小北忍不住的揉着小猫的毛，嘻嘻嘻嘻地乐呵。那个阳光的午后，美好的让程北忘记了后来他们还说了什么，忘记了那只猫的样子，甚至忘记了小姑娘的长相，却依然讲它珍藏在心中，因为再也不会有那么单纯的姑娘了，在别人企图夺走所爱之后虽然生气但依然怀着宽容之心谅解，程北有时候想着这也许就是第一次怦然心动吧，虽则年纪早了那么些，但也真实温暖了那么一些。可惜那个小姑娘只去过医院那么一次，程北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住在哪里，多大了。后来程北出院了，也问过院子里的伙伴，却没人知道有一个养着波斯猫的漂亮小姑娘，至此，程北那一段年少的朦胧情感戛然而止。
　　至于为什么程北会忽然想到这些事情，是因为他看到交代完厨房款款走出来的顾城栋怀里抱着一只肥乎乎的波斯猫，顾城栋周身清冷的气质竟与呆萌的肥猫融合的天衣无缝，甚至给顾城栋平添了那么一些居家的温馨味道。程北早已不是小时候摸着宠物的猫会傻笑的乳臭未干，只是礼貌的看着那一人一猫笑了笑。齐迹本是斜倚在沙发上小憩的，听见了动静便坐了起来，看见顾城栋怀里的猫，笑的眉眼弯弯，“哟。小五，看来是准备在这里留守到表哥回来啊，都把月小姐带过来了。”顾城栋宠溺的一下一下摸着猫，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弧度，“嗯，最近Kings那里有点不太平，大约有人按捺不住了，要提前最好准备，指不定就是场硬仗。”齐迹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齐迹家也是从商，可惜齐迹志不在此，索性奇迹的大哥接了衣钵，齐迹作为小儿子也只是保留了自己在公司的一部分股权，其余都由大哥接手，倒也自在。所以虽则商场上的事情了解的深入，却也只是脑中过个场，并不参与。而程北因着父亲和妹妹的关系，多少也知道些官场的沉浮，这个Kings他知道，C市的苏子誉，天之骄子。既然牵扯到了苏公子，想必也不是小事，怪不得连顾城栋都会在这里等着。不过程北瞧着顾城栋的样子，轻描淡写的，似是一派轻松，也许这些风云人物大抵都是举重若轻，谈笑间杀伐决断的吧。这边程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顾小姐扑到了怀里，程北一个不留神反射性的站起来一把闪开了顾小姐。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城栋已经蹲在他面前安抚自己的爱宠。程北觉得自己很失礼，正开口想道歉，听见顾小姐“喵~”的一声，一双蓝眼睛瞅着程北，程北一时无法理解这位小姐要做什么，顾城栋却笑出了声，清清亮亮的笑声搞得程北更加有些不解，顾城栋眼角眉角都是笑意，“程先生，月半似乎很喜欢你，你拒绝她她有点不高兴了。”程北自己也笑了，蹲下来将猫抱在怀里，帮她顺毛。顺着顺着，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一种熟悉感，这波斯猫的样子很眼熟啊。不过，程北一向懒散的很，想了几秒觉得没有头绪，便放弃了。接过顾城栋的逗猫棒专心和顾小姐调情。一人一猫玩得相当开心，最后还是顾城栋将猫抱了起来，浅笑着提醒程北该吃饭了。也许是因为顾小姐的缘故，一顿饭吃的并不拘束，程北在离开的时候同顾城栋打招呼称呼的是“城栋”，还彼此留了电话，因为顾小姐很喜欢程北，顾城栋又忙，希望程北有空能帮忙照顾。程北还沉浸在和顾小姐的相见恨晚之中，完全没想过顾家掌门的爱好怎么会没有人照顾，怎么会没有人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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