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归

　　任苒抱着一堆资料刚从电梯出来，就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没想到回来第二天就遇到了熟人。
　　“你走进电梯的时候，我就觉得像，又不确定，就在后面看了很久，看你要出电梯，就想叫一声，认错了再说，原来真的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到的。”任苒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林乔看着眼前这个微微带笑却又透着疏离的人，顿了顿：“杜时宁知道你回来了吗？”
　　全身的筋骨一时僵硬，任苒觉得自己快要岔气了，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从来都是不敢提也不去想的。“这次回来是为了工作，工作做完了就要回去的。”林乔听了，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不做声了。

　　午饭的时候，徐绵绵抓着任苒的胳膊一路小跑去食堂，“学姐快点，去晚了就吃不到小炒黄牛肉了。”
　　任苒看看自己被抓得牢牢的胳膊，想这姑娘还真是喜欢圈人。医院食堂的小炒黄牛肉真的不错，口感嫩滑，难怪徐绵绵刚刚站队的时候就一直叽叽喳喳的祈求轮到她们的时候一定要有。任苒看着桌子上的素炒青菜、番茄鸡蛋还有一瓶橙汁，想起有一次中国同学聚会的时候，大家讨论国内的八大菜系，一个同学就说八大菜系应该还加一个，就是食堂菜系，当时大家都心领神会，互相赞同。看来医院的饭菜是食堂菜系的一个例外了。
　　“学姐，那不是孟雨和胡泽吗？他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吃饭呢？学姐，你不知道，孟雨被我们学校的男同学评为“侏罗纪中的林志玲”，这不是讽刺我们剩下的都是恐龙嘛。不过，听说她家里条件很好，追她的男生排到B大去了她也没一个动心的。真是奇怪，她怎么愿意和胡泽这种典型的科学怪人一起吃饭呢？”
　　任苒顺着徐绵绵不解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研究组另两个Q大的毕业生，男生正在将筷子和勺子递给对面玩着手机的女生。任苒拍了拍徐绵绵的蘑菇头，说了两个字：“吃饭！”

　　任苒倒了杯热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时间还不晚。今天在医院遇见林乔，他现在也一定知道她回来了吧，他们那个圈子就这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如此，家里应该也知道了。躲是躲不过的，还是要回家一趟的。大院里站岗的卫兵不是任苒曾经熟识的，便帮她拨了电话家里，值班室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抬头望了一眼，任苒觉得车身轮廓好像是上次和徐景琰在车展上面见过的，夜色太沉，看得并不真切。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任苒盯着桌上的报纸，“张阿姨，是我。”

　　任世安看着自己八年没见过面的女儿，觉得她长高了，也长瘦了，模样长的越来越像自己过世的妻子。
　　任苒对上任世安端详自己的眼神喊了一声：“爸爸”。
　　“回来就好”，任世安点点头。
　　看看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赵岚，任苒迟疑一下还是叫了一声：“岚姨”。
　　“她是你大伯的妻子，你应该叫她一声大妈。”任世安声色俱厉。
　　任苒不做声，看着墙上挂着的画，那还是她和妈妈一起去买的。
　　赵岚接过张嫂泡的柚子茶塞到任苒手里，“叫什么都一样，只是个称呼而已，苒苒刚回来你就这样说话，你们父女是仇吗？”赵岚理了理任苒的大衣外套，她刚想要躲开，就听到张阿姨说：“亦涵回来了”。
　　赵岚走过去牵起女儿的手向任苒这边来，“涵涵，苒苒回来了，你快过来见见。”
　　任亦涵看着站在橘色灯光下握着玻璃茶杯的人，灯光打在她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一双清澈的眼睛只是盯着手里的柚子茶，无不透着安静美丽，连那带着几分橙色，飘着几片柚子皮的水杯都跟着显得清新安宁。
　　任亦涵上前合上了窗台的帘子，对着赵岚和任世安说：“望着外面有点冷”。
　　“什么时候回的？”姚亦涵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任苒的身边。
　　任苒侧过头望着她，“昨天回的”，姚亦涵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哦了一声坐到母亲身边。
　　“昨天回的？那你昨天晚上住在哪里呀？”
　　“阿姨给了我她房子的钥匙，我住在那边”，回复着赵岚的话，任苒放下手中的茶杯。
　　“怎么要住到那里呢，家里你的房子张嫂每天都整理，什么东西都有，住得多么方便呀，你阿姨再细心打理，那边也是很长时间没住过人的，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回家住好。”
　　“我觉得还好。”任苒知道任世安是不会强烈要求她在这个时候要表现出她是任家人的本质搬回来住的，他对阿姨还是有几分退让的，不然阿姨当初不会那么轻易地将她带走。
　　张嫂看着这一家子陷入沉静中，上前拉起任苒的手，“苒苒，吃晚饭了吗？张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小馄饨好吗？”
　　任苒想起张阿姨做的小馄饨，清汤碧绿，香气诱人。“我在医院吃过晚饭了，谢谢张阿姨。”
　　“医院？”任世安疑惑。
　　“学校和医院有个项目合作，要我回来帮忙”，任苒看到自己父亲头发中夹着几丝花白，语气软了下来。
　　任世安皱着的眉头放松下来，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再说话了。

　　张嫂送任苒出门，看着自小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女孩，少时丧母，又离开家这么多年，觉得有点心酸。握了握任苒的手，掩饰住自己的难受。任苒转身抱了抱张嫂，叫她不要送了，天冷赶紧回去。

　　任苒走到院子里的花圃边，看到路边停着的车像是刚刚见到的，原来是一辆黑色的宾利。对面房子的路灯突然亮了，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王君如看到路边站着个人，觉得有点眼熟，走过去一看，竟是任家的小女儿。
　　“苒苒，是你啊，我说怎么觉得眼熟呢，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让王阿姨看看你。”
　　任苒尽量不去看站在台阶上男子，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王君如的脸笑了笑，“刚回的，王阿姨，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你和杜叔叔身体还好吗？”。
　　王君如想着以前在自己家里爱仰着一张笑脸，软软叫她一声王阿姨的小姑娘现在同她说话都带着几分客气，觉得有点不适应，便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你瞧苒苒，几年不见都变成大姑娘了，都学会关心人了。”
　　“我和你叔叔身体都很好，你呢？在美国书念的怎么样？”
　　任苒觉得有一对眼神一直在盯着自己，让她心里微微发毛，眨了眨眼睛却还只是看着王君如的脸，“还好，书已经念完了。”
　　任苒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接着又说：“王阿姨，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家的，不安全，让时宁送送你吧，他的车就在路边。”
　　原来是他的车，“不用麻烦了，我就着顺路回家，很近的。”
　　“回家？你不住在这里吗？”
　　“我住在阿姨那边。”任苒脑海里满满只有离开的念头，对着王君如说了声再见便匆匆向院子的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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