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风]离心

　　“雨化田？”朱祐樘看着来人，眼里透出狐疑。
　　“正是奴婢。”风里刀微微欠身以表礼数。
　　“你来，所为何事？”
　　“不敢，奴婢来是想告诉太子殿下，皇上久病不愈，心下思念您，您若有空还是多去陪陪皇上吧。”
　　朱祐樘秀眉一蹙，“你来……只是想说这些？”
　　风里刀一笑，眼角上挑飞扬如凤凰，“殿下以为？”
　　这一问倒把朱祐樘问住了，片刻后，他也一笑，道：“雨督主，本宫自是敬畏您大权在握，现下乃非常之时，还望督主指点一二。”
　　如此露骨的话，还能有谁听不出其中意图，风里刀一拱手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谦卑，奴婢今日来确是为皇上带话来的，他记挂您。殿下若无其他事，奴婢告退。”说着便要退出太子殿。
　　朱祐樘见风里刀已走到门口，提高了声音叫道：“雨督主，请留步。”
　　风里刀缓缓侧身，屋外的阳光透过窗纸射进屋内，在他身边晕成灿金色，明明是柔美的画面，却意外透露着一丝飞扬跋扈的味道。
　　朱祐樘走到风里刀身侧，道：“本宫知道督主现下有所顾虑，您不方便说的话，本宫替您说出来，您看可好？”
　　“太子请讲。”
　　“本宫知道父皇龙体欠安，前日，本宫还听说，父皇过这个冬天很困难。”顿了顿，朱祐樘继续道：“本宫自知此话实属大逆不道，但，假若父皇真的驾崩，那我大明朝的江山总是需要人继承的……”后面的话朱祐樘没有再说，只是盯着风里刀，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复。
　　风里刀嘴角噙起一抹浅笑，目光转向窗台上摆的一盆兰草，“殿下，要起风了，莫要让风吹折了那兰草，那可……”风里刀收回目光看向朱祐樘，“名贵得紧啊，折了，就没有了。”
　　朱祐樘若有所思，一拱手，“劳烦督主了。”
　　“太子多礼了，奴婢告退。”
　　望着雨化田渐远的背影，和风中翻飞的披风，朱祐樘微微眯起眼睛，“雨化田，呵……有意思。”

　　回到府邸又是傍晚时分，风里刀叫来王锐，“你守在门口，所有人都不得进来。”
　　“是。”
　　见王锐站到门边，风里刀退回到屋内，走到床边，脚下暗运内力使劲一踏，那地砖竟然凹陷了三寸，贴墙而立的书架移开，一条暗道出现。执起烛灯，风里刀走进暗道。
　　看着暗室内坐在榻上好不安份的人儿，风里刀放下烛灯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道：“昨晚可睡得舒服？”
　　榻上那人一挣，身上的绳子仍是捆得紧紧的，“雨化田，你想怎么样？”
　　“哦？你还知道我是雨化田？我以为你扮我扮久了，自己都骗过了。”
　　许是风里刀扮了一年多的雨化田，为了不让人识破，举手投足都极尽所能去模仿他，现下确实有了几分气势和样子。所以此刻，尽管他万分心虚，可表面上也不动声色，“你昨天现身把我扔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哼，还真是学的有点样子。”雨化田也不管风里刀，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倒想听听，你花这么大功夫假扮我，意欲何为呢？”雨化田踱到风里刀面前俯身与他对视。
　　风里刀感受到他带着檀香的气息，顿时觉得大祸临头，紧张地往后蹭了蹭，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也不敢看雨化田，“我、我一个江湖人士，能为了什么呀……嘿，督主，你看，我也没干什么，不就是想捞点儿钱财嘛。”
　　雨化田看他又恢复到在龙门时那缩头缩脑的样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把人拉到离自己只有几寸的距离，两人面对面，风里刀不知雨化田为何突然出手，加上自己双手正被绑在背后，只能看着雨化田干巴巴地傻笑，“督、督主啊……”不等风里刀说完，雨化田便松开手，站定，兀自道出一句：“你这獐头鼠目的臭东西。”
　　风里刀一听这话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登时就炸了毛，“我臭？你干嘛又骂我？在龙门还没骂够啊！我被你捆在着儿一天了，你还骂我，我……”
　　雨化田扬着下巴，俯视着风里刀，也不恼。倒是风里刀，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最后索性噤了声，自己生起了闷气。
　　“我骂你，谁让你不说实话。”雨化田低头抚上食指的戒指，“既是为了钱财，你又为何参政？嗯？”
　　风里刀一撇嘴，道：“我也不想啊，可是，谁知到你和那个什么万贵妃有一腿……”
　　“嗯？”雨化田斜睨风里刀一眼。
　　“啊……不、不是，谁知到你和万贵妃……”风里刀在脑子里搜罗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次，紧张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哎呀，反正我才不想上绣床，哪儿受得了她天天那副样子，她又那么歹毒，老想让我去害别的宫女妃子，我就给她下毒了。本来想下完毒就带上几件宝贝赶快逃走的，可是，我又一想，我跑出了皇宫，万一这件事败露了被追查，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所以……所以我就利用督主您的权力把这事儿压下去了。谁知到，这皇帝这么没用，天天寻死觅活，跟个女人一样，什么事都交给我了，我能怎么办。督主您也不希望看到满京城贴出布告，写着什么西厂提督雨化田神秘失踪这种话吧？”
　　雨化田觉得自己的额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用手揉揉眉心继续问：“那你昨天说今天要去见太子又是想与他说什么？”
　　“这个嘛，现在皇帝都那样了，我怕将来太子一即位就要除掉我，我可没您那么大能耐，所以就想去探探他的口风，给自己留条后路。”
　　“哼，算你还有点脑子。”
　　“嘿，那督主，您看是不是能把这绳子解开啊，我又不会跑。”
　　雨化田看见他那副可怜巴巴的耍赖样儿突然觉得跟毛球有点神似，心里不觉暗暗好笑，便给他松了绑。
　　风里刀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那督主，您还想让我干嘛，总不会是打算把我关在这儿一辈子吧？”
　　“也不是没可能，如果你这臭东西只会窜来窜去给我添乱的话。”
　　“不能、当然不能啊，嘿，若督主有什么吩咐，小的定当效劳。”风里刀寻思着保命要紧，而且，当下这样，除了为他雨化田办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哦？你转变的倒是快。”雨化田看着风里刀缓缓眨了下眼，眼尾上挑飞扬如凤凰。
　　风里刀一时不禁看得呆愣住，竟忘了答话。
　　“嗯？”雨化田这一声让风里刀回过神来。
　　“不然我能怎样，督主您费大么大力气找了个人还易容成少棠的样子，无非就是想告诉我，您回来报仇了，我若是不配合，其他人都会一个一个被您杀掉。而看着他们死去的感觉，您昨日也让我预习了。”风里刀还在揉着手腕。
　　“哼，你没有我想的那么蠢，倒是还发现了那不是顾少棠。”
　　“她手上没有茧，少棠常年拿刀。”风里刀低着头咕哝道，“那，真的少棠在哪里？”
　　“安全得很，哼。”雨化田嗤笑一声，“昨天，你怎么看也不看就把匕首射向轿子了？若是我送进去的真的是顾少棠，那你……嗯？”雨化田捏住风里刀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还是说，你以为那里面是我？”
　　风里刀微微摆了下头，见雨化田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好保持仰视他的姿势答道：“我不知道，当时发现你回来，我胆都吓破了，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是觉得轿子里有人就把匕首射出去了。不过……刚看到那张脸，我真的……我干嘛跟你讲这些！”风里刀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叫起来，一扭脸儿，挣脱了雨化田的手，“好了，你满意啦？”
　　雨化田收回自己的手，道：“嗯，这感觉，还不错。”说完意犹未尽似的将捏过风里刀下巴的手举到鼻下，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着，唇角弯出一个勾人心魄的弧度。
　　“你！”风里刀又惊又羞，举起一根手指正想指向雨化田开骂，却在他魅惑而带有戏谑的目光中败阵下来。最后，风里刀决定说点有用的，“我饿了。”
　　雨化田看他一眼表示知道了，踱回桌边执起烛灯向暗房外走去。风里刀见雨化田没有回答，以为他是要自己继续呆着，便喊道：“喂，就这么把我扔下了？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啊！哎，我认真的！”
　　见雨化田停住脚步风里刀马上收了声。
　　“你是舍不得这里？还是真想在这儿呆一辈子？”雨化田微微挑起眉，烛光映得他的侧脸格外明艳，上扬的眼尾旁那晕开的光隐隐晃花了风里刀的眼睛。
　　“不不，你的意思是，放我出去了？”
　　“哼。”雨化田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还不跟上。”
　　“啊，好。”风里刀没想到雨化田这么快就把自己放出暗室，忙不迭从榻上下来，追了上去。
　　吃过饭后，风里刀坐在桌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雨化田在堆满公文的桌边看那些他最不愿意看的书卷。心想，真是个怪人，这些东西那么索然无味，他怎么能一动不动在那儿看那么久。哎，还是吃自己的瓜子吧，他雨督主的心思自己怕是八辈子也揣摩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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