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贱爱

　　“我感谢你曾经爱过我的那段时光，
　　并祝愿你在别处更加幸福……”
　　——罗曼·罗兰

　　现在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恍若梦境。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完全出自我基于现实的臆想，我以为那些被自己或他人刻上的痕迹会永不灭地存在，可是当我赤身裸体地站在一面大镜子前，却看不到任何疤痕，唯有漫长的岁月留下的老化的纹理。即便如此，在某个偶然的一瞬间，某个偶遇的一件物事，会力挽狂澜般揭开尘封多年的旧事，于是青春依旧。
　　那是我大二的时候，阳光浓烈，明媚到刺痛了我的眼，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却不见任何眼泪。那时我正于一段感情中痛苦挣扎，是迷恋上了一个直男。直男像来自地狱的火坑，跳进去了不是粉身碎骨便是千疮百孔。我以为当时的我会流泪，可是没有，但内心的痛就像是有一把锥一直狠狠地戳着心脏。
　　学校的贴吧，是一个非常棒的垃圾桶，我便想到吧上吐吐苦，让大家安慰安慰我。
　　为了面子，我便匿名发了一贴，标题类似求安慰之类的，絮絮叨叨了好一些，收到了一些安慰也有讽刺，可是那些讽刺的声音简直是伤口上撒盐，本来是觉得能放下的感情，便让这些人不知冷暖的话语伤到肝肠寸断。刚想关掉页面的时候，收到了一条hi，是A，“那匿名贴是你发的吗？”我甚是惊讶，他怎么会发现是我。我回，“不是啊，怎么会是我。”万万没想到我这一回复就更让他确认是我。“肯定是你了，你骗不到我的。”“你为什么认为会是我？”“首先，直觉是你，其次，我hi你时你马上就回了，说明你在线，极大可能是你了，最后，你敢再匿名发一帖吗？”最后一句话瞬间让我不打自招了。
　　“你现在还伤心吗？”A又发来一条。想太多的人肯定会想七想八，尤其是像我这样的，A的突如其来让我怀疑他的目的，是真心关怀抑或幸灾乐祸？平时在吧里并没有过多的交谈，此时让我有一种奇怪且无所适从的感觉。
　　我回，“还难过。”
　　“别太在意贴子里那些2b的话，他们就是犯贱。”
　　“我知道。”
　　“还难过吗？”我刚想回的时候又收到他的一条，“要不你出来吧，我请你吃好吃的。”当时我华丽丽地震惊了，这，素未谋面不说，而且还没怎么认真聊过，怎么就要见面了？
　　我的心境是略有期待又犹豫不绝，我不知道这样的时候要怎么应付，艰难地打了几个字后又迅速地删掉，往往复复好几次。A可能等得有一会儿见我还没回，他又发来一条，“还在？”这个好回，“嗯，在。”“要不这样吧，我把我手机号给你，想好了就给我发短信吧。13*********”我盯着屏幕上的十一数字，口中默念着它们，然后毫不犹豫地存到了手机上。接着我便关掉了电脑，躺到了床上。离开电脑后，马上又迅速地被自作多情的痛苦缠上了，像有千百条虫子啃噬着□□，一点一点腐烂到骨髓里。我看着手机里的号码，想着是要决绝地和那个让我痛苦恋着的人说些话，还是给A发条短信。

　　我想，苦恋应该就是一杯苦咖啡，当舌尖被苦涩的味道刺激到时，那痛苦的滋味也在味蕾上留下了不灭的印记，况且咖啡还有让人异常清醒的作用。我像在热锅上翻滚的蚂蚁，在床上辗转。
　　如果痛苦不能消解的话，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转移注意力。
　　于是，我弱弱地给A发了一条短信，“呃，是我，你知道的，你在干嘛？”
　　很快，真的很快，他回了“在你宿舍楼下。”
　　顿时，我脑中闪现了大大的两个字“坑爹”。
　　我：“我惊吓了。”
　　A：“真的，我就在你宿舍楼下。”
　　我：“你怎么会在我楼下，在我楼下干嘛？”
　　A：“我给你发了好几条Hi，你都没回，我就猜到你应该下了。但是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收到你的短信，我担心你。”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当时那四个字“我担心你”以百分百的准度命中了我的左心房，我的右心房已经烂了。
　　A：“担心你做傻事。”
　　我：“><，好吧。”
　　等了又一会儿，没收到A的短信，他不会是还在楼下吧？
　　我：“你还在我宿舍楼下？”
　　A：“是啊。”
　　我：“在干嘛？”
　　A：“等你下来。”
　　我：“你又没见过我，我要是下去了你又认不出。”
　　A：“我相信我的直觉。”他说的话，每一句都直抵我的心脏。
　　我：“那我下去了，你用直觉把我认出来吧。”
　　A：“好。”
　　我迅速地起床，穿衣，撑起被压扁的发型，就下楼了。吧里曝过他的照片，所以我一下楼就认出了他。他比吧里曝的照片好看，精练的短发，上身穿着一件深灰色的T恤，下身篮球裤，脚上一双拖鞋，不是一道风景胜似一棵树木的立在小阶梯上，手上一直把玩着手机。
　　我装作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小阶梯上，但是手上的手机响起的铃声，打乱了我故作平静的姿态。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A，然后略带尴尬地看向他，他挥了挥手中的手机，向我走来。“衡子？”他的嗓音很有磁性，不过发“子”字的时候又很有雌性，我笑了。“是啊。”他也笑了，很木讷。“我就说吧，我能认出你。”真狡猾，明明是靠手机，又不是直觉。
　　然后，我们两个就边走边聊了。
　　我们是往二堂走去，当时我很庸俗地以为“太坑爹了吧，二堂请吃饭？”果然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他带着我往三堂走了。路上，我们聊了很多，生活啊，理想啊，人生啊。
　　我：“你怎么就跑到我楼下了，我也没那么傻会想不开啊。”
　　A：“当时那情况哪想那么多，你那么难过，万一呢？你看我裤子鞋子都没来的及换，就匆忙跑来了。”我好感动。
　　A很真诚，很热忱。他话不多，不像贴吧里那么能扯，但是偶尔的两三句话总是特别温暖，暖到足以化开北极的冰山。
　　我仍记得，当时我们在走往三堂的路上时是下午三点一刻。本来当天下午是有课的，可是因为那直男的原因，避免遇到他，就索性翘了下午的四节课，而且午饭也没去吃。平时都和他一起，那天着实郁闷到极点，便不知要如何去适应没他的日子。
　　A就像《大话西游》中的至尊宝，他踩着一双五彩拖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带我去了三堂三楼……走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暗暗比了下身高，没有180，但应该有175，略高我一些。这世上，高帅富不多，即使多也很难是我们大家的，但除了高帅富，还有很多优秀的男人的，比如A。

　　A走在我的左手边，时而不小心指尖轻滑过我的手指，时而不小心臂膀磕到我的肩膀，时而转过头和我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这些无不让我怦然心动。
　　A：“你今天下午没课吗？”
　　我：“有，不想去上。”
　　A：“哦。”
　　A：“那下午有几节课？”
　　我肯定A是在没话找话聊，但他富有雌性的尾音总会让我有喷笑的欲望。我该怎么去形容雌性的尾音，就像唱歌中的假声，但音没那么高，偶尔他话说快的时候，可以听到非常华丽的转音。但是，挺喜欢听他说话，跟听歌儿一样。好几次，他都有看到我憋笑的样子，这时他总会更富幽默地发挥他尾音的功效，如果他自己也被自己逗笑的话，我就能听到世上绝无仅有的雌性的华丽的抖音~
　　可能是饿到习惯的原因，在三堂三楼叫的卤面没吃多少。
　　A问我：“不饿吗？”
　　我：“饿。”
　　A：“那怎么才吃这么点。”
　　我：“吃不下。”
　　A：“那好吧，我们走吧。”
　　临走的时候，A又回头看了眼卤面，当时蹭得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不会是舍不得那碗面吧……”然后我看到A迅捷而华丽地一转身，拿走了桌上的手机，说：“傻瓜，不要手机啦？”下楼的时候，我发现他总喜欢走在我的左边，即使是我故意往他左边溜去，他也会不留痕迹地把我拉到他的右边。走到爱玉冰的门口，他让我等他。当他从爱玉冰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杯奶茶，然后他又买了两根玉米，说：“我也饿，你再吃点。”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玉米，吃起来废劲，但他都买好了，我便不好意思拒绝掉。
　　A：“其实我不喜欢吃玉米。”
　　我：“那你还买。”
　　A：“不知道买什么。”
　　我：“那可以不买啊。”
　　A：“你也不喜欢吃？”
　　我：“呃，还好。”
　　看着他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我说：“走啦，边吃边聊，玉米慢慢嚼挺有味的。”然后我和A就逛起了校园。
　　在2010年的某个下午，有两个男生，手上都拿着玉米，略高的那个总是偏过头对略矮的那个说话，略矮的除了回应外，有时还会漾起会心的笑容。在图书馆，在晨磬广场，在致远田径场，在芙蓉广场，在教学楼前的草坪上，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都星罗棋布地留下了那天我们的身影。
　　在我们聊开了后，A也不失为一个幽默的男生。他会心血来潮地给我讲笑话。“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看了下手机是8点25分了，已经来不及去上课了。我就给我舍友发了一条短信说，老师点名了帮我喊下。刚发完打算睡回笼觉时，就听见了舍友的声音，他说，你确定是叫我吗？”
　　我尴尬地看了下A，刚想挤笑容的时候，A说：“冷吗？”
　　我：“好冷。”
　　A：“那我抱着你吧。”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给了我一个拥抱。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吧，拥抱完后，我们两个就彻底尴尬了。他像电视剧里尴尬的场面一样咳了好几声，然后抓耳挠腮地不知所措。同时我被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震蒙了，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化解那样的场面。我们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他或我都试图用天南地北的话题让我们暂时遗忘刚才那个拥抱，但怎么可能忘得掉，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种感觉，我有，无论如何转移话题，拥抱后的余温总在胸前停留。
　　不知不觉的，快到放学高峰期，我们也刚好走到了文化墙那。人来人往的，而且现在我们之间的气氛好诡异，总得有个人提出分别，我说：“放学了。”
　　A：“啊，是的。”
　　我：“那我回宿舍了。”
　　A：“哦，我送你。”
　　他刚说完，我们就已经到了二区二的楼下，他憨憨地愣着看我，我说：“拜~”看着他对我挥了下手后转身走了。
　　这是和A的第一次见面。

　　现在，我回忆起这天，这些场景，这些对话，这些冷幽默中的温暖，我想写诗了。

　　阳光浓烈的午后
　　我遇见你如终结了多年的等候
　　你吐出的气息温暖绸缪
　　缭绕我落进沉沉的眼眸
　　我随你走
　　偶尔间触碰到的你的手
　　甚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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