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乱

　　半年后。
　　翔龙殿
　　“皇兄，”无带妹指着窗外的寒梅，“梅花开了。”
　　无研笑顺着无带妹的目光看过去，外面一片雪白，没看到梅花，但能闻到淡淡的芳香。
　　“皇兄。”
　　“嗯？”无研笑疑惑地看向无带妹，“何事？”
　　无带妹想说，但是又不敢说。
　　“有事直言，你我为兄弟，不必顾忌宫里那些规矩。”无研笑以为无带妹顾忌宫里的规矩，含笑说道。可是无研笑不想想，从他回到皇宫当起皇帝到现在，无带妹哪里有规矩了。每天住同一间屋子，和他挤一张床。要不是御书房不能多留，无带妹恐怕恨不得时时刻刻呆在无研笑身边。

　　“皇兄，如果有人喜欢你，你欲如何？”无带妹脸颊微红，看向窗外。
　　无研笑闻言，吃了一惊。他虽然未经情事，但也知道不少，起码在外之时看过不少。实践不行纸上谈兵还可以。“皇弟是有喜欢的人？此乃好事啊，告诉皇兄，你看上哪家的闺女了？”
　　无带妹闻言，心中暗暗欣喜，只是想到，“不、不是闺女……”
　　“不是闺女？”无研笑更加吃惊，“你不会是看上有夫之妇吧？”那就难办了！
　　无带妹听到无研笑胡乱猜测，摇头。
　　“寡妇？！”
　　“他是男子。”为了防止无研笑越说越离谱，无带妹说道。
　　“男子？”无研笑傻眼了。
　　无带妹期望地看向无研笑，“皇兄，如果是有一男子倾心于你，你欲如何？”
　　“哈、哈哈，皇弟你还真会开玩笑，”无研笑打哈哈，“如此离谱之事怎么可能？再说，朕乃一国之君，分桃断袖之癖怎能发生？先不说朕不能接受，更何况此事是要让皇室蒙羞，引天下人耻笑的。”

　　闻言，无带妹脸色苍白地看着窗外。
　　其实，当无研笑坐上龙椅的时候，他应该知道，就算无研笑从来不到后宫，他和他还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们是兄弟！

　　“皇兄……听闻兰州一带今年大旱，颗粒无收。皇兄播下的赈灾银却迟迟未达？”无带妹微微闭眼，自己从来都是贪心的，只是这个贪心确是不能用在皇兄身上，虽然他可以不顾及天下人，但他却不能不顾及他的皇兄。
　　“是呀……这些个蛀虫，朕恨不得他们碎尸万段！”无研笑脸色有些阴郁。
　　“皇兄息怒，臣弟愿亲赴兰州为皇兄拔了这心头之刺！”无带妹微微俯身单膝着地……既然不能得，那就只能远远避开，若是能为皇兄做些事情，自己心里也会有些许安慰。
　　“皇弟？”无研笑微微一讶，这个弟弟听说可是个挑剔又忌讳一大堆的主，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懒到骨头里，见得最多的场面就是他趴在自己边上睡眼迷蒙的样子，一天之内像这会儿清醒的时间可真的很少。
　　“皇弟愿为朕解忧，朕深感欣慰，不过这件事情朕已经有人选了，皇弟无须担心！”无研笑轻轻扶起微微有些失神的无带妹“皇弟还小，莫要操心这些事情才是。”
　　“皇兄……”无带妹脸色微白“是……是臣弟有些不自量力了……”
　　“皇弟……”无研笑脸皮微微一僵，他还真是怕这个弟弟把兰州那浑水越捣越浊，但是“皇弟多心了，朕是担心你……”
　　“皇兄的意思臣弟明白，皇兄爱护臣弟之意，臣弟感激不尽……”无带妹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断自己哥哥的话，“臣弟略感不适，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无研笑回答，就奔出了翔龙殿。
　　“……”无研笑伸了伸手却最终没有出声，看着无带妹略微踉跄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无带妹一路狂奔，路上宫女太监纷纷闪躲，直到奔出内廷，正因为精疲力竭想要停下时，却和对面之人撞了个满怀。 “哪个不要命了！”无带妹正是一腔怨气无处发，这会儿碰到急着投胎撞上来的那是求之不得。

　　面前的来人熟练地进行了后退、扶帽、躬身等一系列动作，行礼恭敬道，“微臣见过穆王爷。”
　　原来相撞之人正是当朝右相柴闻尘。
　　“是你……你为何在宫里？”无带妹忍住怒气，一边抽出手帕擦拭双手和衣服一边问道。
　　“听闻半年前行刺皇上一事的刺客眼前已有眉目，微臣乃是听召而来。”柴闻尘漠然看着扔在地上的四五块，而且数量还有增长趋势的杭缎锦帕，心中略有些不悦，却依然恭敬如初道， “王爷若无他事吩咐，微臣先行告退，皇上……可还在等呢！”
　　“……”无带妹被戳中软肋，挥挥手，原本因飞奔而红的脸又苍白了起来……
　　原来谁都没把他当回事……皇兄也好……大臣也好……在偌大的皇宫朝堂自己竟然显得多余……

　　柴闻尘一路悠哉地走到翔龙殿外头，心中盘算着之前内务总管鲁太监提过的“内务开支”问题……以及方才王爷的表现。
　　很明显，国库开支的愈加庞大定然与这挥金如土的王爷撇不开关系，要能骗得左相参他一本，必能使两人关系势同水火，有穆王爷这把利刃，要取左相而代之，简直指日可待啊！
　　当真好算盘。
　　他心中想得极为得意，面上却纹丝不动，随卓太监进殿通传之后方踏步入内。

　　“进宝爱卿！”堪堪少年芳华的真龙天子热情地招呼道。
　　柴闻尘暗自苦笑了一声，表情依旧岿然如山，严肃认真地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进宝？速平身！”无研笑从书桌后快步走出来扶住他。
　　“臣闻刑部于刺客一事已有眉目……”柴闻尘从善如流地垂袖立直。
　　无研笑松开手，看向他，带上了赞赏的目光，“结果？”
　　“刑部回话说，这名刺客乃是敌国细作，已在被捕后吞毒自尽。”柴闻尘低眉垂睫，语气淡然，“不过……臣以为……”
　　无研笑回到御座之上，左手撑着下巴看着柴丞相，“不过？”
　　“臣不知当不当说。”柴闻尘躬身道。
　　无研笑剑眉微蹙，语气依旧不缓不急， “朕让你说你就说！”
　　柴闻尘心里有了底，便道，“臣以为此贼必定不是区区细作，而是另有他人。”顿了顿，切入主题，“微臣坦言之，甫时皇上初登大宝，朝中不服之声甚重，朝局动荡。而若别国对我天一王朝有所企图，断不会选用刺客一途，历史上诸如此类之事多不胜举，可谓蠢之已极！因而依微臣看，此贼乃是内贼！”
　　“内贼？”无研笑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思索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依进宝爱卿之见，内贼为……”他的目光投向柴闻尘。
　　右相只觉成竹在胸，刚要开口，却听门口站着的卓太监低声传报道，“皇上，左相求见！”
　　无研笑一听，乐呵呵地站起来，“招财爱卿来了？传！”
　　柴闻尘满腹经纶都被皇帝这句话噎在喉咙口，颇有些不满地负手站到一边，看着让他怎么看都觉得贼眉鼠眼眼高手低低不就高不成的左相走了进来。

　　左丞相宇文玦目不斜视地从右丞相身边而过，躬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他面上挂着懒散微笑，额前些许墨黑碎发遮盖住了酒红色的双瞳，兼之一身挺拔朝服，更衬得玉树临风，俊美无双。
　　“招财爱卿今日为何如此有空？”平时里总不见人影，叫了也不见得来。
　　“微臣挂念皇上，不知皇上今日可好？”宇文玦笑道。
　　右相不动声色地打断道，“这么说，左相大人平日里是一点也不挂念皇上了？”
　　“右相大人多虑了。微臣正是因为时时挂念皇上，日夜在外为皇上分忧解难，若像右相大人一般天天围着皇上，万一徒增皇上烦恼，就是微臣的罪过了。”宇文玦脸上笑意不减。
　　柴闻尘状似漫不经心地回敬道，“左相大人，为人臣在皇上跟前侍奉乃是本分，恃宠而骄、胡天酒地，可像什么样子？不过学生素闻大人您常常亲入民间，尤其是食、肆，微服私访，也确实不失为一种尽臣道的方式啊！大人您说，是不是呢？”
　　无研笑无奈地被晾在一边，只看他俩唇枪舌战个不休，屡次想要开口解围，却每每被他们俩目光相接处的高压电流打回原位。
　　这可怎么商议正事啊！
　　巧来卓太监又进来一趟，快步走到皇帝身边，凑着他的耳朵道，“皇上，魏公公前来报，说是花公子有恙，问皇上要不要过去瞧他一瞧。”

　　这花公子全名花盛亭，乃是无研笑因故流落民间时的书僮，但因少年时为搏功名，过于勤奋苦读，常常凿壁偷光，而就此落下眼疾，久医不愈。无研笑对他心生歉疚，便在登基之后也将他接入宫中，并特意指派了两位医术精湛的太医随时诊治。

　　无研笑听到小卓子这番话，登时面色一紧，道，“嗯。”
　　左右二相闻得皇帝语气慎重，当即停下口舌之争，眼观皇帝脸色，方知是后宫有事，自知不便多留，便纷纷告退。
　　无研笑急一步随卓太监往外走，头也不回就应了两人，只抛下一句，“刺客一事……明日直接叫刑部尚书来见！”

《梁祝之蝴蝶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