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

　　翌日
　　一早，大家的气氛就很不寻常，窃窃私语着女装部的新部长。
　　“小羽，昨天你真是太惜了，下班前新部长来商场了呢，跟我们每个人都见了面，哇，长的很帅哦，跟明星似的，大家都想着要怎么套牢这FS小开的心呢。”一上班，同一个专柜的吴雨霏就不停的在冷小羽耳边叨叨。
　　“霏霏，你已经说了第五遍了，今天晚上不是有聚餐呢么，见新部长早一天晚一天不都一样。”
　　“怎么一样啊，小羽，你知道么，第一印象有多重要，哎，我昨天都没来得及好好化化妆，让隔壁柜台的那几个狐狸精占尽风头了。”
　　冷小羽笑，“霏霏，放心啦，我对小开没兴趣，保证不跟你抢，你啊，就专心对付那几个狐狸精吧。”
　　“那是必须的！这个机会我盼了多久啊，年轻，多金，长的又帅……哇……该是多少女人的战争啊。”
　　铃——铃——电话铃打断了吴雨霏的幻想
　　“您好，这里是FS百货春天里的约会专柜。”接起电话，吴雨霏还是相当的专业。“是的……恩，好的，知道了。”
　　“小羽……我现在非常非常的嫉妒你，新部长召见你呢，赶紧去吧。”挂掉电话，吴雨霏看起来有点小激动。
　　“我？什么事？”
　　“不知道，部长的口气听起来冷冷的，该不是记住你昨天下午调休半天的事情吧。”
　　…………不祥的预感。

　　敲开部长办公室的门，两盆白色的蝴蝶兰摆放在显眼的位置，只是其中的一盆花盆都被磕掉了一个角，更别说上面的花朵了，已经没有一朵是完好的。天呐，一定是这花惹的祸，让他不要送不要送，非要逞强。这下好了，部长一定是生自己的气了才把自己叫来。
　　“女装部冷小羽？”一个熟悉的声音，绝对的熟悉，因为昨天刚刚听过，一抬眼，冷小羽倒吸一口凉气。
　　还是那件黑色毛呢风衣，头发已经打理整齐，胡子略微修剪了一下，虽然还是有很多胡渣，但至少干净整洁。墨镜没戴，那张脸……那张脸……吴雨霏形容的一点没错，真的很帅，帅到让自己挪不开眼，因为，那分明就是翼的容颜。
　　泪水一下子就像绝提的洪水一样冲出，整整想念了三年，一心想亲自确认是否完好的翼，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左手支着手拐，右手被假肢所替代。天呐，那场灾难究竟让翼受了多重的伤，三年之后依旧还需要手拐？是老天可怜自己么？终于让自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恩人。一定不会错的，整整三年，翼的容颜一直清晰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反倒是部长一下摸不清状况，不知道冷小羽怎么突然就哭了，“呃……小羽，你这是……”
　　“你是翼，对不对？昨天云上的老板娘也是这么叫你的，你一定是翼对不对？那个曾经拥有无数粉丝，让人无法不爱的大明星对不对？”
　　……
　　沉默，一阵尴尬的沉默。因为他没有想到有人这么快就认出了他，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早晚会有这么一幕，只是，未免来的太快，所以，他除了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听说是女装部业绩最好，工作的最认真的女职员，虽然长的还算干净清秀，但一定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这样的女生难道会是自己的铁杆粉丝？而且能在认出自己的同时哭了，意味着曾经非常痴迷过自己么？
　　“部长……回答我，你就是翼，整整三年，媒体一直刻意隐藏，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丝毫线索，原来是因为你的伤势严重到三年都没能完全恢复，是因为你是FS百货的接班人，FS百货必须维护自己的形象，对不对？”
　　“没错，我就是翼。”苦笑一下，眼前的女生很犀利，一下洞穿所有的一切，其实，他也知道，事实终究是无法掩盖的，只是时间长了也许一切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你这么关注我，很感谢，我叫你来，只是想说，那两盆花很不错，合我的意，谢谢。”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自己把花送来？明明摔烂的花为什么还要摆在办公室？”
　　又是一阵沉默，该说什么呢？是自己逞强来的？还是想说收到那份心意就可以了？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女孩不知为何，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慌，不是第一次被人看穿他，原本以为，三年了，早已完全可以习惯并自如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可是，完全不知道该跟眼前这个女孩说什么？心里一阵阵的抽痛，虽然事故已经发生三年，可是三年前的自己光鲜人前，被众人追捧着，爱护着，瞬息间，自己的生活天翻地覆，瞬息间，对自己，对生活，一切的准则要求统统颠覆，能好好的活着便是一种幸福。
　　看着翼的沉默，冷小羽的心更是痛，一定，这三年来，翼比自己更要痛楚许多许多，想到这些，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冷小姐，”还是翼首先打破沉默，“谢谢你对我的留意，翼……这只不过是曾经用的一个艺名而已，被称作翼的这个男人早已消失，所以，希望你从今而后仅仅把我当做你的上司——任月。”
　　怎么可以？冷小羽在心里呐喊，不管翼说什么，她都只有心痛的感觉，怎么可以当做翼已经消失，怎么可以？
　　“冷小姐……”看着冷小羽的眼泪，翼的心情多少也有点压抑，那些他曾经的粉丝要是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恐怕都不会好过，冷小羽只是她们中的一个，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要懂得让自己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和眼光，“冷小姐，你还是出去做事吧，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够像平常那样好好工作，从以往的成绩来看，冷小姐在女装部算是很出色的员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的因素影响到工作。下个礼拜会进行VIP购物引导员的选拔，好好准备。”
　　“是。”纵然心里有一千一万句话，冷小羽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是”，是的，此刻翼需要的是她努力工作，那她就一定要好好表现。

　　接下来的一整个礼拜，冷小羽都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拼命着工作，清点库存，冲业绩……不管是什么她都花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在做，每天六小时的工作时间她也不由分说的延长到十二个小时，跟个工作狂人似的。
　　“小羽，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失恋了么？还是上次部长找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成天都像个机器人一样，工作十二个小时耶，从商场开门到关门，是不是，如果我们商场是通宵营业的你就连觉也不睡，这样你会累死的耶。”吴雨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因为每天晚上都坚持工作到10点钟商场打烊的冷小羽，今天又是在十点之前就来上班了，完全像个机器人一样。
　　“雨霏，没有那样的事，我只是很喜欢工作，只是这样而已。”一边整理着货架，一边轻描淡写的回应。
　　隔壁柜台的林美丽刚好路过，“雨霏，你就不要管她了，难道看不出来么？新部长上任，这个礼拜又要选拔进VIP卖场的人选，她这是在努力表现啊！”林美丽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自以为以自己的姿色完全可以傍到大款，对冷小羽和吴雨霏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冷小羽这种努力工作的人，“只可惜啊，我们的新部长长的那么帅，你说，能看上你什么啊？看上你的勤勤恳恳？他又不是家里缺佣人。切~”说完，飘了一个白眼走开。
　　“这个林美丽，当真自己美的不得了了。”吴雨霏忍不住咬牙切齿。
　　“算了，雨霏。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何必在意别人说些什么呢？”
　　“可是，小羽，你也不能一直这样，我都看不下去了，组长也跟我说，让我劝劝你，不要这么拼命。”
　　拼命？自己这样算是拼命么？只不过是按照翼的意愿努力工作而已啊，跟翼为自己所付出的相比，这一点点又算得了什么？
　　“铃——铃——”专柜的电话铃响。
　　“小羽，组长来电话，说你和我都入选VIP贵宾室的名单了，半个小时后开始面试，让那我准备一下。”接到这个电话吴雨霏真是乐开了花。VIP贵宾室那是商场里每一个人都想进去的地方，工资高，相对服务的要求也高，选拔出来的所有人选都必定是FS百货最棒的服务员，不光工作能力强，而且一定外貌不能差。进了那里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和有钱人打交道，将来升职这样的机会也一定会先考虑VIP贵宾室里的服务员。

　　出人意料的，虽说是面试，可是负责面试的只有部长一个人。
　　“冷小羽，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六六，体重四十八公斤，在FS工作了三年零三个月，工作成绩出色，责任心强……呵，你们组长对你的评价还真是高呢。”翻动着手里的资料，任月的嘴角有一抹不屑的笑容，“没错，VIP贵宾室确实需要的是工作能力强的人，只是……我觉得你，过于情绪化，或者说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很让我担心。”
　　“所以说，我不会被通过是么？”
　　“唔……根据这一个礼拜的观察，你发疯似的工作，为了什么？”阖上资料，任月凝视住冷小羽，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因为部长。”
　　“因为我？”任月笑了，这个理由听起来一点也不好，“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在我面前狂哭不已的员工告诉我，努力工作是因为我？那好，我听听看理由。”
　　“因为……部长跟我说让我要好好工作，只要部长说的我都会去做，不管是什么事。”
　　“什么？我没听错吧，冷小姐！你是在这里工作哎，拿着工资，却因为我让你好好工作而工作么？”
　　“恩，是的，不管部长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哪怕让我去做清洁工，或者搬运工，我都愿意。”是的，因为我就是那个三年前让你受伤的人，冷小羽在心底默默的说：为了我而受的伤，只要我能做的，做的到的，我都愿意。
　　“冷小姐——”叹一口气，眼前的这个员工是怎么回事，脑袋有问题么？“我知道你以前是我的粉丝，可你完全不必这样，这样对我会有很大的负担。”
　　“不是那样的部长，我……以前……并不是您的粉丝。”
　　“那我要怎么理解？”
　　“因为……”抬起头，对上任月的双眸，那张脸是那么的帅，不管看多少遍都那么觉得，可是，因为自己，让眼前这个曾经备受宠爱的人吃了不少苦吧，“因为……”犹豫着是不是该和盘托出，说，也许永远都得不到原谅，不管自己多努力的想弥补，不说，也许下一秒就是丢掉饭碗，永远失去守护在他身边的资格，“因为，三年前，我就是那个罪人……那个，让部长您受伤的罪人。”一咬牙，终于将埋藏在心底三年的话说出，这个机会，冷小羽整整盼了三年。
　　“什么？……”一脸的惊愕，然后是沉默，然后是不知所措，“为什么这么说？”
　　“部长……三年来，每天我都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希望你一切安好，是我……那个三年前被当场的一切吓蒙，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的人，那个在一瞬间被您推开的人……我一切安好的活了下来，可是您……不管我怎么找您的消息，始终都不能确定您是不是一切安好。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让我重新找到您……您的大恩大德，让我这辈子做什么我都愿意……也许……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三年前我犯的那个错……部长……对不起……”到最后，冷小羽哽咽了，这一句对不起她等了整整三年。
　　任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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