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情回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皇宫走去，我坐在里面，掀开车帘望着周围的景色，想起刚才在前厅发生的一切。

　　“瑾婳，这次进宫可不比往常，这次是要长住的，一定听你姑姑的话。”

　　“好。”

　　“还有，不要跟九阿哥争执，你们两个人只要一碰面就吵，你比他大几岁，要让着他知道吗？”

　　“好。”

　　“还有，若是皇上召见，一定要小心的回话，要想好了再说出来，懂吗？”

　　“好。”

　　“今日是怎么了，怎的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好。”

　　他当然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我一眼都未敢看他，生怕我的眼神泄露了一切，只得唯唯诺诺的说好。

　　一回头看见跟在马车后面的雪卉，便冲她喊道：“雪卉，你也上来啊。”

　　“格格，您只管自己坐就行了，奴才是不能乘坐的。”雪卉悄声对我说。

　　我当下便觉不满喊道：“停车，停车。”

　　轿夫停下马车，前面外祖乘坐的马车也停下，他下车走到跟前问道：“怎么了？”严格来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年约六十，虽已是年迈却依旧健壮挺拔，我悄悄咽口吐沫道：“我，我要雪卉也上来。”

　　他略皱了眉道：“这不合规矩，她是个奴才，怎么能跟主子同乘马车，莫要闹了，快些坐好。”

　　我刚要反驳，却看得他的眼神，什么人人生而平等都给吓回去了，只得正襟危坐道：“好。”

　　轿夫抽打着马匹依旧向前走，我低头不住的叹气，奴才，主子，不都是人吗？另一方面又在责骂自己，怎的就这样屈服了，连一句反抗都没有。

　　不知又过了多久，许是到了皇宫外，待得马车停稳，雪卉掀开车帘伸手扶我下车，由于刚才的关系，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看她，她却是浅浅的笑道：“格格，莫要放在心上，奴才都习惯了，倒是格格开口问这句话让奴才很感动。”

　　“不准说自己是奴才，你若再这般，我可就要不理你了。”我知道我改变不了其他人的看法，可是只要是我身边的人，我就不想听他们一口一个奴才的，当然除去那些天生贱骨头的人。

　　“奴，雪卉知道了，格格虽然平日里对雪卉也很好，可是今日倒像是变了一个人呢，”她开口道。

　　我心中一惊略有尴尬的转过头：“哪里变了，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快些去拿包袱吧。”催促着她，她也不再问下去。

　　前头有两个太监带路，我不住的打量着这偌大的皇宫，在现代的时候也去过故宫游玩，可是那时只把它当作一个游乐场所看待，现下才发现这皇宫真的是威严了许多。

　　一直到了一个小门，外祖停下道：“后宫外祖不好进入，你便让雪卉陪着你去吧，见到姑姑，要记得礼节。”

　　“嗯。”我陡然觉得有些伤感，因为，我想起来，他这一去，我就不可能再见到他，因为康熙三十三年，他死在了军中。

　　现下或许就是生离吧，我上前抱住他，想起了我在现代的外祖，他是一个很严厉的老人，小时候，每当妈妈说去外祖家，我都会吓得哭起来，之后还是被妈妈领着去，后来爸妈去世，我在舅舅家，很多年不见他，再见的时候却得知他得了胃癌，瘦的都认不出来是他，我竟开始觉得他很慈祥，但是也不消两年的光景他就去了，那天是我高考的前一天，舅舅怕影响我，便什么都没说，一直到我考完最后一场，舅舅来接我，进而告诉了我这个噩耗，我当即放声大哭，周围的人只当我是发挥失利。

　　“外祖，不要走，好不好？”我略带了哭腔道，我不知道此刻我是在对他说还是对已经去了的外祖说，可是心里又清楚，我不会对这个只一起待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有什么所谓的眷恋。

　　温暖的手拍拍我的脑袋道：“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一年，很快外祖就回来接你回家，瑾婳，等着我。”

　　很多时候，当人们说‘等着我’，我就会觉得似乎是等不到的，因为等这个字有太多的不确定，是一年，两年，十年，或者是一辈子。

　　我松开紧抱着他的手，擦擦泪道：“外祖，如果一年后不来接瑾婳，瑾婳会恨你的。”

　　“好，好，一年后外祖一定回来，好了，快些去跟你姑姑请安吧。”他推我进去。

　　我满含着眼泪看着他，或者不是在看他，我已分不清了，我不停的对着他的背影挥手，直到雪卉在身边扯我的衣袖。

　　我流着眼泪回过头看她道：“怎么了？”

　　却见得面前站了三个少年，其实他们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我刚想开口问他们是谁，就听得雪卉道：“奴才见过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三位阿哥吉祥。”

　　我知道我现下满脸的悲哀加之泪水的样子实在是不雅，可是我张大的嘴巴为毁灭性的形象又添砖加瓦，我看着面前这三个还没我高的小男孩不知该说什么。

　　“八哥，你看，就是她，是我额娘的侄女，我就说她长得丑吧。”靠左边站着的少年推了推中间的人道。

　　一瞬间我就知道谁是谁了，我照着雪卉的样子稍稍放低了身子道：“三位爷吉祥。”

　　我知道他们的年纪都比我小，可是，他们是康熙的儿子，是阿哥啊，我怎么说也是外戚的孙女，身份自然不比他们尊贵。

　　偷偷打量了下中间的八阿哥，这就是我未来的相公吗？如今看来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不知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

　　“老九，你不是说她刁蛮无礼吗？怎么今个倒这么知礼数？”中间的，哦，不，是八阿哥开口道。

　　我心中暗暗窃喜，不过是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却装的像个大人一样。

　　“可是，八哥，她确实是很丑啊，你看，她脸上是什么东西啊。”十阿哥上前伸手想在我脸上摸摸看。

　　我知道那是泪痕，可是不知道这三位少爷是刚从哪个建筑工地过来，手上都是脏兮兮的，我一看马上起身朝后退道：“你们也太脏了吧。”只要他的手碰着我的脸，泪痕便会马上变成泥了。

　　我不知道我这句话是不是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伤害，可是他们三个顿时红了脸，低头看自己的手，最后还是八阿哥故意咳了两下道：“我们走。”然后他们三个就灰溜溜的不知道走去哪了。

　　我破涕而笑心想三个不成气候的小孩不足为患，我眼下是要找机会跟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搞好关系，或许，我这个小人物还能改变历史呢。

　　“格格，您和九阿哥的关系不是很好，王爷也说了让您让着他点，怎么，您还是，算了，先去见宜妃娘娘吧。”雪卉嘟囔着嘴对我表示不满。

　　“这个，我，我怎么知道这话到嘴边就说出来了，不过你看，他们也没生气，吧？”我心虚的说道，又谄媚的拉着她的手。

　　“格格，您啊。”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

　　我们俩半说半笑的就到了长春宫外，宫道上的积雪都被宫人清扫干净了，但是雪卉还是紧抓着我的胳膊怕我会滑到。

　　太监抬手叩门又随即对我说：“格格，奴才告退了。”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门由内打开，迎我进去的是个年约二十五的宫女，她俯身道：“奴才见过格格，格格吉祥。”

　　“姑姑有礼，请起。”我想着电视剧中人们说的话伸手扶她起来。

　　她反握了我的手道：“格格的顽皮性子如今怎么都没了的，不过才数月未来，安稳了不少，可是跟王爷分别难受了？”

　　我顺从的点点头道：“嗯，我，我舍不得外祖。”

　　她笑了道：“格格确是懂事了，娘娘见了怕是要高兴坏了。”

　　我一面细细的打量庭院的陈设，一面想着这个原来的瑾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貌似原来的那个我是不懂事，顽皮，不像是大家闺秀姑娘的人，我咂咂嘴，天哪，若是这样，恐怕这宫里都没人会喜欢我吧。

　　跟着灵芸姑姑到了正殿，便听得她朝里面喊道：“娘娘，瑾婳格格来了。”

　　看来，这个灵芸应是宜妃的心腹之类，不然不可能不像其他的宫人一般的毕恭毕敬。

　　由后殿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她着了暗紫色的长袍，精心勾画的面容向外人说着她是多么的美丽，大朵的牡丹插在她的发间，珍珠发簪斜插，我便知道了她在宫中定是春风得意的。

　　“瑾婳参见姑姑，姑姑吉祥。”我俯身道，古代就是这个礼节受不了，见谁都要拜。

　　“快起来，咱们自己人用不到这般客气，来，让姑姑看看。”她笑着朝我招招手“又是有半年未进宫来了吧，若不是担心你和我那淘气的老九见面就吵，我早该把你接来了。”

　　我想起九爷刚才说我的那些话，面上有些挂不住，道：“姑姑您莫要担心，瑾婳这次不会再跟他吵了，凡事都让着他就是了。”

　　宜妃一愣，继而朝向灵芸姑姑道：“灵芸，本宫没听错吧，这孩子今个这是怎么了？”

　　灵芸姑姑端过茶放在我面前又向宜妃道：“娘娘，可不是，奴婢刚才还说格格比原先懂事了不少。”

　　“这可真真是好，原本我还担心你外祖整日的宠溺你，如今看来，你这性子确不像小时候一般了，而且，越发出落的漂亮了，同你额娘很像。”宜妃说着稍稍红了眼眶。

　　我连忙拉了她的手道：“姑姑若是难过便是瑾婳的不是了，瑾婳是来陪您的，确不想惹了您伤心，倒是该骂。”我心知她定是心疼我这个从小就失去父母的侄女，便也对她逐渐接受了。

　　“是姑姑自己想起了你额娘，怪不得你，好了，不说这些了，快些，让灵芸带你去房间，我可是早几日就给你备下了。”她擦了擦眼角笑道。

　　“哎。”我清脆的应下，想着有宜妃护着我，我日后在宫里还是不会太难过的。

　　灵芸姑姑带我去了东殿的一处小院，院子不大，胜在别致，匾额上写了‘凝香苑’，这便是我要居住的地方了，恐怕要这么一直住下去了。

　　“灵芸姑姑，长春宫可还住了其他的娘娘吗？”

　　“没有了，宜妃娘娘是这宫主位，本来有两个答应住这，可是因着格格要来，娘娘怕多有不便，便打发她们去了别处。”灵犀又命领头太监拨了三个宫女供我使唤。

　　我心中默默的对那俩个因为我而迁居别院的答应道歉，怪只怪她们分位太低，咦，我什么时候也开始以身份看人了。

　　“九阿哥不在宫里住吗？”我问道。

　　“格格忘了？九阿哥今年刚满了十岁的年纪，可是依着万岁爷的圣意还是要在乾西二所由嬷嬷们照看，不过午时同申时会来用膳的。”

　　我点点头，又四处看了看，冬季里花都凋谢了，光秃秃的场景让人看了心里也凉凉的。

　　“姑姑，来年春季里让人往这里植一棵桂树好吗？”

　　灵芸姑姑应下道：“只种一棵吗？多种一些岂不好看？”

　　我摇摇头，未说话，有时候树栽的多了也不好，尤其是像桂树这种香味浓厚的，栽的多了到让人厌恶，只一棵，便能问道淡淡的香味，倒也不失了‘凝香苑’这个名字。

　　灵芸姑姑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便离开了，我让那三个宫女只在外间伺候，毕竟我刚来这里，人心难测，我转头看看好奇万分的雪卉想心腹只一个便好。

　　“你喜欢宫里吗？”我问道。

　　她撇撇嘴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也说不好，您看，有的人笑呵呵的，像是宜妃娘娘还有灵芸姑姑，有的却板着个脸，像是那三个小丫头，还有，就是九阿哥，刚才灵芸姑姑也说了，九阿哥午时和申时是要过来用膳的。”

　　我扯嘴冲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道：“雪卉，有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这个地方，恐怕我们要住许久，所以无论你看哪里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要放在面上让别人瞧出来。”

　　“嗯，雪卉知道，格格，您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您倒茶。”她说着到柜子中找茶叶。

　　我坐在大厅正中，今天是来这的第一天，一下子接受了许多的事情，都没有时间让我好好消化一下，闭上眼，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突然一个人的脸由脑中划过，是那个故意装大人的八阿哥，不禁哑口失笑，如今看来，因着九阿哥，跟八爷党的接触是免不了了，那么四爷党呢？按照历史来说，跟着四阿哥走总是没错的，对，就这样办，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四爷党远离八爷党。

　　睁开眼看看自己小小的身子，十五岁啊！

　　我好不容易制定好了现在的作战计划，便有宫人来报说是到了午膳时间，我本来笑容满满的脸顿时垮下来，天哪，我当下的紧记任务是要面对九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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