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KING INTO YOUR EYES

　　★因为我们不会飞翔，所以幸福航程漫长。★

　　踏进家门，打开灯，伊集院在穿衣镜里看到一身狼狈的自己，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然后走向了浴室。水声响亮，他的耳边却只回荡着朝田说的那句“只是回来看看”，只是回来看看啊……是啊，朝田医生是不羁的风，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更不可能为了渺小的自己停下脚步，如果朝田医生看到这样的自己，会说什么？是不是会说“一个合格的医生不仅要关心病人的身体，还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和健康，否则是做不好手术的”？是不是更像他一点，他就可以多看自己一眼？还是从此不再回头，放心地永远离开？低下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明天的手术一定要做好，即使不是为了让朝田医生放心，也为了弥补浅田小姐，因为自己其实是带着一颗不真诚的心在和她交往……
　　一直到躺在床上，伊集院心里也没能平静下来，脑海里浅田、朝田、手术交织在一起，最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天。

　　伊集院因为心里有事，比平时醒得还早一些，起床时，发现腹部隐隐作痛，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头也有些晕眩。是昨天喝多了，还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没有休息好吧。不管了，回来再休息，今天的手术一定要成功，无论是为了浅田，还是……他。
　　伊集院早早地到了医院，走进值班室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躺在沙发上，轻轻地把自己做的饭团和加了超多糖的鲜榨果汁放在沙发旁的办公桌上。朝田医生在的时候，只要自己不值班就总会给他做一份早餐，这似乎已经成了两人间的默契。伊集院转身去了病房，没有发现那道锐利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自己的背影。
　　巡视完病房，离手术还有一段时间，伊集院又回到了值班室。发现朝田已经不在房间里，办公桌上的早饭却已经被吃掉了，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调出浅田的病历来继续认真地研究，推敲着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对策。自己缺乏那个人的应变能力，就只能在手术前多做准备。
　　美纪看着对自己进门都毫无反应的伊集院，突然玩心大起：“喂，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恶作剧地拍了他一下。“啊~痛！”伊集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美纪刚好拍在了昨天他背上被打的地方。“怎么了？”美纪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没用很大力气啊？”伊集院忍着痛说：“没事。”“没事？没事你脸色那么白！”“我……”“别说‘我本来就白’，喂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呃，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一定有事，你就老实说了吧！”“真的没事…”“到底怎么了？”……伊集院拗不过美纪，最终还是说了，“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遇到了抢劫，被打了几下……”“什么？”美纪惊讶了，反应过来就要脱伊集院的衣服，“我看看你的伤。”伊集院一脸惊恐，死死地护住自己的领口，“不、不用了！”美纪笑得有点邪恶：“喂，你不是害羞吧？”“才、才没有这种事情！”说着，伊集院却无法控制地脸红了。这时，朝田走了进来，美纪笑得更加邪恶了“呐，龙酱来了，让他替你看总可以了吧。”“诶？！”伊集院完全楞住了。
　　朝田疑惑地看了一眼美纪，但是随着美纪的叙述，两道浓眉深深地拧起来。走到伊集院面前，朝田冷冷地说：“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你自己选一个。”伊集院涨红了脸，看着朝田，想张口拒绝，却悲哀地发现，面对这个男人，他永远说不出“不”字。慢慢地转过身去，脱下了衬衣，白皙细致的肌肤上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朝田虽然依然面无表情，眼里的风暴却让美纪看了都有点害怕。
　　“趴到沙发上，我给你上点药，推拿一下。”朝田示意美纪把止血化淤的药膏拿出来。伊集院红着脸说：“不、不用了。”“我不介意把你绑在沙发上。”朝田的声音像冬天的风一样冰冷，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愤怒，是气伊集院不会保护自己，还是气昨天没能送伊集院回家，或是气居然有人这样伤害他？除了愤怒，心里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种情绪叫心疼。美纪把药膏递给朝田，左右看看，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虽然诡异，却异常和谐，自己在中间好像是多余的，于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朝田对趴在沙发上的伊集院说：“有点疼，但是我必须替你把淤血揉开，忍耐一下。”伊集院含糊地“嗯”了一声。感受温热的大掌在自己背上游移，推开清凉的药膏，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的什么，他微微地颤抖起来，让自己记住这一刻，即使朝田医生再度离开，自己也可以留下这一刻的记忆，至少，在这个瞬间，自己和这个男人如此接近过。一时间，房间内静得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但是这种静谧却在外山闯进来的时候被打破了。外山看到房间内的状况，瞬间脸色有点苍白：“喂！你、你们在做什么！”朝田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继续为伊集院推拿着。伊集院抬起头，忍着痛说：“啊，外山医生你来了啊，朝田医生在替我推拿，马上就好了，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准备。”外山悄悄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这时，朝田结束了推拿，示意伊集院可以起来了。伊集院坐起来，穿上衬衣，朝田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色，问：“没关系吧？要不手术我替你主刀？”伊集院坚定地说：“不用了，谢谢朝田医生。我……不能总是依赖您。”外山走过来，把手搭在伊集院肩上，说：“大名医，不用担心，还有我呢。这两年没有你我们还不是一样过来了？”朝田从未觉得外山搭在伊集院肩上的手如此刺眼。
　　伊集院这几年积累了不少经验，加上完美的术前准备和外山做助手，手术相当顺利，在上面观察的藤吉医生和朝田都暗暗点头，伊集院成长了不少，和那个曾经连阑尾都找不到的研修医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藤吉含笑看了一眼朝田：“怎么样，伊集院的成长有些惊人吧？”“嗯。”朝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骄傲，伊集院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潜力，那是当初朝田就看出来了的，只不过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成长速度如此之快。“你不在的这两年，这孩子真~的很努力，每天除了磨练技术，就是看书，再不就是和病人交流，有时候劝他不要这么拼命他也不听，一直瘦到了50公斤。他原来是左撇子，拿手术刀的时候是用右手，应该是在大学时练出来的，这两年却开始又练起了左手，问他他也不说原因，不过我倒想起了咱们之前做过的那台内脏完全逆反的手术。”朝田没有说什么，眼睛闪了闪。藤吉也不管他是否在听，继续说着，像是自言自语：“说起来，这孩子，不，伊集院，从手术的架势、缝针的样子到对待病人的样子，都和你有几分相似呢。”
　　【观摩手术室内。】
　　伊集院忍住腹部的隐痛，迅速而细致地完成着心肌的缝合，只有脸上细小的汗珠暴露出他的不适。荒濑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喂，50公斤，你没关系吧？”此言一出，连研修医都朝伊集院看过来。“不，没关系的。现在是手术时间，请专心病人的状况。”外山有点愤怒了，这个女人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伊集院你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可看着伊集院全神贯注的表情，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做好自己一助的工作。
　　手术终于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的缝合，伊集院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有点站不稳了，藤吉也察觉了异常：“伊集院好像有点和往常不一样哪。”朝田脸上虽然没有表现，但那紧握着栏杆的手，关节有些泛白。。
　　外山从荒濑发现伊集院不对劲的时候，就一直想劝伊集院去休息，但是看到伊集院坚定的表情，又说不出口。可是看着伊集院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实在忍不住了：“中分头，缝合交给我，看你这样子也完成不了，还是出去吧。”伊集院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说：“那就麻烦您了，外山医生。”“放心吧，我的技术，不会让她留疤的。”伊集院微笑了一下，微鞠了一躬离开了。
　　手术室的门在伊集院身后慢慢闭合，伊集院踩着虚浮的脚步没走出多远就倒下了。而朝田和藤吉也从观察台赶了过来，正好遇见这一幕。他们两人赶紧把伊集院抬到担架床上，拉到了急诊室。朝田发现伊集院的体温异常地高，肌张力也偏高，血压很低，吩咐护士：“把B超推过来，快点！”藤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朝田淡淡地解释：“他昨天晚上遇到了抢劫，背上有伤，现在看来，可能还有其他的伤，也许是脾脏破裂。”做了B超之后，果然是脾脏破裂。朝田说：“紧急手术，通知荒濑，那边结束以后就快点过来！通知北川做器械护士！”“是！”护士小跑着去了。藤吉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还是一样，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来不肯让别人担心。”
　　观摩手术室里，一个护士放下了内线电话，对荒濑说：“荒濑医生，朝田医生说有紧急手术，请您这边结束后马上过去。”荒濑抬起头回答：“好，我知道了。说什么手术了吗？”那个护士小心翼翼地说：“没有，不过，好像是…好像是伊集院医生受伤了。”外山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差点就扔下病号跑出去，看看脸上表情有点胆怯和茫然的研修医，按捺下自己的冲动，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要不是这个没用的研修医，自己就可以把缝合扔给助手，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了。算了，自己答应伊集院给这个女人缝合的，还是加快速度吧。荒濑确认了病人的状况稳定之后，先一步赶往了另一个手术室。外山匆匆结束了缝合，摔下了手套之后跟着冲出了手术室，临走还不忘瞪研修医一眼。
　　【准备室里。】
　　朝田正在洗手，发现加藤也来了。加藤一边洗手一边问：“怎么回事？”朝田从镜子里看了加藤一眼说：“伊集院昨天遇到了抢劫，脾脏缓慢性破裂。”他顿了一下，说：“这种手术你可以吗？”加藤横了他一眼，说：“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加藤晶！”朝田扯了一下嘴角，率先走了出去。
　　登上手术台，朝田看着伊集院安静的睡脸，忽然有点心慌，从来没有想过会从这个角度看着如此脆弱的伊集院，这孩子好像马上就会消失似的。戴上口罩的荒濑只露出一双猫眼，直直地盯着朝田，说：“别慌啊，73公斤。”朝田镇定下来，点点头，开始手术。藤吉医生也充当了外围护士。
　　腹腔打开以后，确认了脾脏破裂，加藤说：“完全切除吧。”朝田却定在那儿不动了。刚刚赶到的外山急了：“朝田！”朝田摇了摇头，说：“不。”加藤也急了：“不切除能怎么办？”“部分切除。”“修复？不行，你明明知道切除脾脏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而且部分切除的难度比全部切除大得多！”朝田看了一眼伊集院，说：“但是毕竟会有一定的后遗症，病人的生命质量是最重要的，从他的工作来考虑，部分切除是最合适的办法，可以把后遗症减到最小。我要让这个脾脏，不，我要让伊集院恢复原来的样子。”加藤张了张嘴，沉默了。
　　在朝田精湛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帮助下，伊集院的手术很顺利地完成了。手术结束后，医龙队的全体成员都不约而同地刚换下手术衣就去了伊集院的病房。看到伊集院虽然还没从麻醉状态中醒来，但是生命体征是平稳的，他们才放心的相继离开。
　　走廊上回荡着四个人的脚步声，加藤忽然笑了：“朝田，你的那句话听起来很熟悉啊。”荒濑也会心地笑了：“是啊。”朝田挑了挑眉表示疑惑，加藤笑着说：“两年前伊集院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当时我不信任他能独立完成二尖瓣和三尖瓣成形术，让他改成人工瓣膜置换术，他说‘我要让这个瓣膜，不，我要让朝田恢复原来的样子’，我还骂了他，结果他直接来了一句‘我是主刀医’。那时候的他，还真有几分你的样子呢。”朝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感觉到了伊集院手的温度，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只有外山的脸色黯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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