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B版

作者: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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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邂逅


      第二章如此邂逅

      “探花郎回来了。”

      “好花啊。”

      “不知道是谁家闺女,这般巧思。”

      花枝隐约,暗香浮动。座中年少使探花。嘻笑声中,两个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中下了马。穆昭按着石坪,一时间竟忘了身在何处。

      “二郎,你在何处竟觅得如此好花?”

      “天缘巧合,我也没想到终南山里这季节竟有冰梅,还开得那般灿烂,好象老天爷特意让我迷了路去寻这梅花的。幸亏崔九跟着去了,散尽千金,找了全城的乞儿一路搜来。不然我现时还不记得回来呢。”笑声清爽明净。黄衣少年转过了身,笑呵呵地朝虞璨走来,“大哥,你没去,虽是免了人堆里拥挤,却也错失了一段难得的风景。”

      佛莲宫里最偏怜。。。掬月归来花满山。。。我是白山殷扶苏。。。客人家住几重天?。。。宝光流动的眼眸,精致如花的人面,一江杏园满树风。风轻水初绿,人在水云。

      仿佛被雷电殛了一般,穆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回来了?扶苏。”不知不觉,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虞瑾的面容。

      虞瑾僵住了,惹人生爱的笑意刹时冻在了十四岁少年的脸上,待得他反应过来,愤怒的红云腾地布满两颊!

      混蛋!意念刚动,一只手已经稳稳地扣住了虞瑾正待挥出的巴掌。他只觉腰下一软,再也说不出话来,沉沉黑暗中只听到穆昭一声惊叫。

      “扶苏!”毫无预警地,“扶苏”在他的面前又一次倒下了,一样震惊的眼,只是怎么没有了无奈和不舍的笑意,却多了三分怒气和厌恶?他不是有意要杀她的,匕首呢,匕首落在了哪里?穆昭双手颤抖,不,不能让她拿到凶器。太医呢,该死的太医!

      “九叔,多谢关心。二郎原有旧疾,多年未发,没想到今天累着了,竟会在此时发作。还亏得九叔身手敏捷,先护住了。日后定当让舍弟亲自登门致谢。”虞璨将弟弟护在怀里,神色淡定,转头望向主罚录事:“张大人,舍弟旧患突发,我需送他返家,这宴恐怕是不得参与了,还望大人见谅。”

      “一郎,我陪你一道去。”谦玉看着虞璨紧张弟弟,指甲掐进手心流出殷红的血迹而不自知,有些担心。

      “多谢了,谦玉。出塞他们在外面候着,你还是留下吧。”杏园宴一生不过一回,何必被人日后寻隙。

      穆昭却镇定了下来:“行健,你陪一郎去。回头到宫里传柳太医跟去。”

      众人心中一凛,穆昭已转向虞璨:“细心看顾着令弟。待他好些,便来弘文馆任职。朕绝不会让他再受旧疾之苦。”

      “谢陛下。”虞璨起身,不待亭中众人清醒,已经抱着弟弟离去。

      清华坊魏国公府。

      平安正守在府门。两位公子同时中了进士,阖府忙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拨拨来贺的客人,远远地又听见马蹄声响。扯了扯发僵的面皮,忍耐地上前,刚抬头,虞璨已经来到眼前,翻身下了马。

      他喜笑颜开地迎上去,正待说几句俏皮话,却看见虞璨手中抱着的虞瑾,一闪神,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二公子怎么啦?”

      “去备车,送白总管回宫。”虞璨回身,向行健点点头:“白总管,多谢送我们回来。二郎身体不适,我也不敢留您,回去见了陛下,还请替我们再致感激之意。”

      行健心事重重,这一路并没有话,临到别了,于情于理,都该表示一下安慰:“一郎,我侍奉陛下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陛下。。。如此关心一个人。。。稍迟,宫里怕还会遣太医过来。你放心,二郎不会有事的。”

      虞璨淡淡一笑:“君仁臣忠,陛下视舍弟如子侄手足,舍弟自当事君如腹心。”

      这话是从《孟子·离娄章》中化出来的,后面却还有两句: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行健心里一动,难道这少年知道了什么?无心一句,也许就泄露了心思。想想虞无忌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同为穆昭夺位效过命,还是提点一下眼前的少年郎:“一郎,陛下一旦上了心,从来不曾半途而废,于人于事一向如此。弘文馆里入读的都是皇亲勋贵一品大员的子弟,陛下的文学侍从们,闲时都注意与他们交好。二郎去了,悉心侍奉着陛下,将来仕途也必定顺随。”

      “多谢白总管。”君君臣臣的道理我懂。“很长时间不曾见过太后了,虞璨想去给太后请个安,不知总管大人能否替虞璨通禀一声?”

      白行健未吭声,就在虞璨以为他不会答应了,却听他低声道:“宫中修沐,太后今日心情正好。”言罢,也不等车来,径直上马走了。

      眼见着行健扬尘而去,虞璨这才放下虞瑾,解了弟弟的穴道,沉声吩咐:“叫喜乐准备两辆马车。渡绝,出塞,你们俩立刻去邵园,替二郎收拾行装。”

      平安听这指令不容置疑,再见二公子涨红着脸,一双漂亮的眼睛水光莹莹,知道事有蹊跷,不敢怠慢,带着两名侍童立时去了。身后又传来一句:“套辆大车,把四郎的行装也收拾好。”

      犹自委屈的虞瑾看着兄长凝重的神色,忽然明白了:“大哥,你把我送走,自己怎么办?”

      穆昭的目光在虞璨脑中闪烁,是必得之而后快的坚决,是猎人看到中意猎物的狂烈,是君心不可测的变幻。他低声道:“无妨,我自有办法。”

      半个时辰之后,魏国公府的华车从长安西门出城,下至武关道,一辆朴素的青毡马车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这辆马车外表不起眼,里面却十分宽敞。一几一案一榻,笔墨书籍棋具陈列在车壁架上,另一侧悬琴挂剑,布置得相当精致雅观。一个大汉抱着年少的四郎先上了车,随即虞瑾也跳了上去。

      “渡绝,你往西边去,越远越好。过了黄河,把车扔了,重新买马回来。”虞璨吩咐侍童将华车赶走,来在虞瑾身前,看了看车厢里沉睡的虞珩,低声道,“四郎受不得辛苦,你们到了洛阳,就把他放下。你却不要停,直接到西塘,去找药师大夫。将信交给他,他便会收下你。”

      虞瑾这时候却冷静了,“有京叔和薛伯在,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差错。倒是君心难测,大哥自己要小心。若是受了气,宁可不要做这官了。我们兄妹四个一起隐居,娘天上有知,也会高兴的。”

      虞璨心中微酸,知道弟弟这一走,三五年都难得相见了,不禁拥紧了他:“阿瑾,大哥不能再看着你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

      眼看着青毡车上了武关道,消失在斜阳夕晖中,虞璨才放下了挥舞得酸涩的手,策马回京。

      刚到宜春坊,却见一辆雕绣香车停在了路口,四周围了一堆兵弁。原来前两天这里出了一场车祸撞坏了道路,官府还没得及修理。昨日夜里又下了场夜雨,就成了两个大泥坑,将雕车的车轮陷了进去。

      雕车堵在路口,四方车辆都不得行。虞璨下马看了情形,见路边有块斜长的青石条,让兵弁抬了过来,将石条斜架在坑里:“这样推着或许省力些。”

      谁知这车也不知道是什么造的,沉甸甸的,马拉人推,几个兵弁费尽了力气,好容易才推上去一点,一松手又滑了下来。

      虞璨走到车前,见薄丝帘内,人影绰约,依稀四五个女子,于是行了礼:“几位小姐可否移步,暂且下车?”

      车帘掀开,露出一双善睐明眸,吹弹得破的脸上脂粉不沾。翠眉丹唇,雪肤花貌,素手拈支姚黄牡丹。虞璨不觉眼前一亮,女郎悠然启齿,滟滟一笑:“虞公子有命,秀敏敢不遵从?”

      这一笑真个倾国倾城。明明两只眼睛里印着人的影子,却似骄傲得什么都不在意。如不可执,如将有闻。尽人调戏了,她只笑将花相拈。

      日后虞璨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独孤秀敏的情形,总是如在云中雾里。有时秀敏穿着红衣,有时衣着一身嫩绿,偶尔又是鹅黄天青。缤纷五色中,唯一不变的,是霓虹之心的眼波流动。他甚至没有奇怪秀敏怎会知道自己的姓名。甚至那一日,天津桥上,刺客的利刃划破晴天,刺进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耳边也仿佛还萦绕着那略带散慢和慵懒的声音。不曾见过如此的笑呢,似端庄,凛然不可犯,似妩媚,风情酽如酒。

      那一日,秀敏穿的是一身极靓丽的百花撒金常服,雪白的披帛两面绣满淡金色的真草篆隶诸般文字。当虞璨在流觞栏里吟诗的时候,她正将树叶点入池心水,一边洒在襟袖上,一边记下春风中的文字;当虞璨在彩霞亭和颜二穆昭对弈时,她正在不远的岸边,就池边花树上摘了一朵花,在手中一边捻,一边看;当虞璨离开杏花园时,所有的微妙都收入那一双秀丽的眼眸。她原本就是来看文采风流的虞家一郎的。

      “秀敏姐姐要看一郎,当真就看到了。”

      “是啊,往日里只是听人说,远远地看,这么近看还是头一回呢。果然是人才清俊,犹春于绿。”

      “可惜不解风情,连秀敏姐姐也敢拒婚。”

      “据婚就拒婚,凭武安侯女四个字,不知道有多少少年郎。。呵呵呵呵。”

      “就是,我看还是贺兰公子好。风流倜傥,又风趣。”

      “贺兰公子有什么好,大花蝴蝶一个,真要嫁给他呀,只怕比皇后娘娘还辛苦。我看还是一郎好。论家世,论人品,论才艺,那样不比贺兰公子强。”

      “贺兰公子。”

      “虞公子。”

      “贺兰公子。”

      “虞公子。”

      。。。。。。

      春风拂暖,送来女儿家欢快的调笑声。隐约红尘中,一双秀丽的眼睛也在看着虞璨。直待
      雕车远离,虞璨才惊觉:自己竟然呆站在路旁,脑海中空白一片,无思无虑。

      折腰步,坠马环。额点梅花妆样仙。十一能驯青骢马,十二胡旋舞娉婷。十三名艳惊天子,御宇飞诏不肯听。策马曲江射迥波,拈花春宴醉兰亭。紫宸殿上清萧管,天子无言举座惊。一舞剑器动四方,倒翻东海倾三山。宁不知烽火千金戏诸侯,万里江山讨一欢,噫吁乎,武安有女冠长安。

      原来她就是独孤秀敏,名满西京的武安侯女,润玉的心上人,曾经。。。曾经被自己拒亲的女子。

      软糯的声音一直伴着虞璨来到承天门。

      过了承天门,便是大明宫。黄昏的霞光映着宫墙,给它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绯。司阍太监正准备落锁,见到虞璨,笑着迎了上来:“刺史大人来了。”虞璨这才知道自己将被任命为宣州刺史,诏书都已经拟好了。

      杨太后是个很慈祥的女人。作为一个不很得宠的太子女侍,和一个生了儿子却依然不得宠的淑仪,又过了十几年尊荣却寂寞的太后生涯,依然能保持乐天和宽厚的本性,应该说非常不容易。虞璨走进春晖宫的时候,她正在庭院里带领几个宫人采桑。见到虞璨,一张富态的脸笑出了几层无忧无虑的皱纹。

      “正想着你们考完了试,可以陪老太婆说说话了,你就来了。做了进士,到底不同,是国家栋梁了。”杨太后上上下下打量了虞璨几眼,颇为满意,“我的葡萄儿果然长大了,可以娶媳妇了。前几日江洲王还跟哀家说,要把水晶儿许配给你。你也知道,江洲王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我们穆家也只这么一个比公主还尊贵的郡主。。。”

      虞璨赶紧讨饶:“太后就莫要取笑为臣了。臣儿今日,却是请罪来的。”

      “你这好孩子还要请罪,天下再没有乖的了。”杨太后笑道,“哀家知道,你有个青梅竹马的小表妹。刘侍郎有私心,想把他家梨儿嫁给你。可是他也不想想,梨儿今年才十一岁,等她及笄,起码还有四年呢。真要亲上加亲,不如等荔枝儿长大。荔枝儿怎么没来?难不成真嫌弃老太婆老了?”

      “臣儿正要为二郎请罪。他旧疾忽然发作,不能前来给太后问安。”

      “噢?”杨太后正在簪花的手停了下来,“患的什么病,有没有请太医看过?”

      “陛下遣了柳太医来看。只是此疾来势太汹,大夫说需得去深山静养。臣儿担心二郎,便让他带了二弟去,柳太医却没有见着。”

      虞璨说到陛下的时候,杨太后眼神一冷;待听到深山静养,又是一动;等知道虞瑾已经离开,却笑了。

      “二郎既然病了,自然要好生养着。你们兄友弟恭的,怎么倒说是罪过?莫愁果然生的好儿子。不错,不错。”

      “母后,你说谁不错啊?”语声响,宫门口站着的正是穆昭。

      “哀家说葡萄儿呢。”杨太后笑着,“武安侯要为秀敏招亲,求了哀家下旨,哀家正说,这郎才女貌,葡萄儿是非去不可的。”

      “原来是这件事。”穆昭回头看着虞璨,“无忌当年是无人能比的神射。虎父无犬子,一郎自然要雀屏中选了。”

      “哀家却替秀敏丫头不平,不能太过便宜了他,需找件事情他做。”

      穆昭过来,“让他留在宫里帮儿子看折子好了。”

      “不妥,不妥。”杨太后摇头,“若是把他累坏了,明儿拉不得弓,又张不开箭,只怕秀敏反要埋怨哀家这个老太婆了。”

      “那母亲可想到什么,让他即忙着,又不累坏了呢?”

      杨太后白了儿子一眼:“你道哀家便被难住了么?哀家原答应了菩萨,要在慈恩寺礼佛,静思斋戒。不如就叫一郎去做这个替身,在慈恩寺呆一晚。。”

      “母后分明是疼一郎。比箭选婿的地点就在芙蓉园里,从慈恩寺,抬抬腿就过去了。一郎在那呆上一晚,地利全给他一人占了。”

      “你若是不服气,也去比箭好了。秀敏这丫头是个有福的,宜家宜子,招人疼爱,哀家早就想留她在宫里陪着。这御弓一拉开,也没有人敢跟你争,岂不是大好。”

      “儿子口都开了,这会儿收回来不成?”穆昭笑,转头问虞璨,“二郎可好些了?若是还不舒服,明儿比箭就莫让他来了。”

      杨太后抢过去:“身子不好,自然要仔细养着。你可不许累着了荔枝儿。”

      穆昭道:“儿子哪里敢。母后发了话,就算他要歇上三年五载,儿子也不敢抓他回来呀。”

      杨太后大声道:“葡萄儿听见了,陛下让二郎好好歇着养病。身子不好,不用急着干活。就算身子大好了,也得歇上三年五载的,趁着这空儿,赶紧跑出去远远地玩儿去。”

      “太后开了金口,臣儿怎敢不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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