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存在

作者:天宫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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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咒


      符咒

      指尖就这样被划破了。“Hari Chigusa”。因为在沙子上写了这样的字。上方画个爱情伞,空荡荡的伞左侧添上“Rukawa Kaede”。已经淡化的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就和护身符上的“御守”一样。潮水涨过来,名字和爱情伞都不见了。
      上完国中一年级,哥哥水户洋平休学了。左腿骨折,留医四个月。国二回来的时候,校方碍于哥哥可观的群架纪录,找了种种借口加以拒绝。他去和光中重读国一,我留在富丘。在私线江岛车站分手,我往东走两百米,哥哥则要搭车去濑谷区。不过,也可能在途中就骑着他那辆爱坏不坏的机车上东明高速去吓唬过往车辆,或者随便找个游戏店玩一整天的弹珠。同行者就是一起降级的好朋友和另外一个红色头发的巨型男生。别人眼睛里,哥哥大概就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坏小子吧——和看不顺眼的流氓打架;逃学;三天两头被叫到训导室去;补考。其实,只是感情的表达方式不对。就好像安装了错误变压器的CD Player,或者装反了电池的电动剃须刀。干冒烟,使不上力。迸出的火花也显得徒劳。
      “哟哟,流血了!羽理,你流血了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到处闪光的少女蹦到我身边来,蹲在前面拾起我的手,仔细的审视一番,慌乱跑开,“班长!班长!这边有人流血了!”
      “南茉莉!你在大呼小叫些什么!”百合跪下来,从包包中拿出ok绷替我贴上,“心不在焉哪。”
      心不在焉的是你吧?我这么想着,摇头,没说话。
      在湘南海滩上举办的欢迎会上,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新进的国一生傻乎乎的叫“学姐”“学长”的声音,好像木槌钉在竹筒上一样。南百合坐在我旁边,帽子半挂在脸上:“你哥哥……最近还好?”
      “嗯。拜托我向你问好呢。”用拇指按压食指顶端的ok绷,下面的皮肤有刺痒的感觉。
      “嗯,是这样么。”她说,索性躺下去。
      换一只手挖掘刚划破自己手指的沙土,渐渐挖出一块小洼,突露出来的是掩埋在泥土中的漂流瓶。瓶口被塞住的地方破裂了,内侧有少量积水。拔出塞子,倒出水和蜷缩在角落的纸条。打开来:“这是一个可以带来幸运的漂流瓶!不管你是谁!看到了就给我回信!听到没?否……”后面的字迹被水污掉,化成一团。我把纸条弄平,晒干,折好。走回宿营地,从包裹里拿出纸笔,趴在松软的沙子上回信:“我叫千草。你好吗?”站起来扔出瓶子,跑回宿营地的包裹旁,位置已被被人占据了。穿着白色T-恤和深蓝色短裤的身体躺在帐篷的庇荫处,脑袋枕着手臂缩到胸前。
      “喂!你压到我的包裹了。喂……”我试着推动对方,他瑟缩了一下,倏地站起来,暴怒的惺忪睡眼吓了我一跳。
      “不管是谁,打扰我睡觉的绝对不饶!”眼看着要扑过来,我抽出包裹往他脸上打去。
      “喂!你是新生吧,竟然对学姐这么没礼貌!”
      他渐渐回神,突兀的用右手把过长的刘海拨弄上去。阳光刺到眼睛,眨了几眨,对我一点头:“学姐。”
      露出的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好象蕾丝花边一样装饰在旁。阳光反射下,黑色的瞳仁有金褐色的光辉。我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急速冷冻人!”
      “呆子千草!”
      “你叫我什么?!”
      “你叫我什么?!”
      “我说……”
      “我说……”
      “你先。”谦让起来了。
      “……”我先就我先,“你什么时候给我起那花名的!?真难听!”
      “你不也一样。”抓抓脑袋,做出一成不变的耸肩动作。
      “当然不一样!我是学姐!……说到这个,我以为比你小一年才对,我们刚好是年初和年尾耶。你哪年的?”
      “昭和51年。”
      “原来这样,我是昭和50。”
      “来了来了!谁流血了?”班长后知后觉的赶到,一手提着医药箱,另一只手扶着标识Nike的运动帽,浅棕色的卷发从帽沿下露出,“千草?你哦?哎?流川……流……流川枫!没错吧。你上星期报名篮球部来的,我是经理人工藤彩子!知道的吧。啊,你好你好。以后要努力哦!……”
      ……
      这是我第二次和那个人的生命轨迹有所交集。感觉古怪。好像悬挂多年的一块护身符金光乍现下变成人形,我突如其来不知所措。我那一个十四岁的初春午后啊,就在这样的和暖沙滩上回想起之前那次分别我握住他的手所作的约定。是那个约定赠送的奇迹呢?还是“能够带来幸运的漂流瓶”?我这样想着,和他道了再见。

      “哥,你相信么?”
      “才不,那是小女生玩的玩意儿。”
      “可是,我回信了耶。”
      “嗯?”停顿,转过身来,拿着水杯,险些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你把回信装进漂流瓶里?扔回去了?”
      “嗯。不要笑啊!”我把玩着怀里的垫子和卡西卡小姐,盘坐在沙发上。
      “下次回信的时候也麻烦你帮我问问考试的题目吧!”用袖子擦擦嘴,向玄关走去。
      “讨厌……哎?妈妈要回来了,你不是在家吃晚饭的么?……那你上哪里去啊!几点钟回来?……我会帮你等门的哦!……哥,你带钥匙了没啊!……不要乱和人家打架!有没有随身携带ok绷?……南百合还拜托我问你……”我跑出玄关,哥哥已经转身走出院子。从不懂得系扣子的校服和里面脏兮兮的白衬衫下摆几乎就是他国中的标志。“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的读书呢?!”妈妈曾经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哥哥,不动手打他,也不忍心责骂,只是面对面的看着他这样问,“妈妈是希望可以看见你好好的考上大学的啊!看看……浑身都是伤,不痛么?……”她起身想要走近哥哥替他检查时,却被躲开了。哥哥一个人走进屋子里去,我拿过妈妈手里的药箱,跟进屋子。“哥,很痛吧?”“一点也不会。”“那为什么不让妈妈看一下呢?她很伤心哦。”“她看过就会哭哭啼啼。”“……”为什么不想看到妈妈伤心,还要出去和别人打架?哥哥你也是寂寞的吧?你希望在打架中途被“父亲”打断,然后拉着耳朵回家去吧?你想被“爸爸”狠狠的骂一顿吧?……
      父亲的名字叫做水户加贺,据说是用祖母的旧姓氏做了他的名字。我和哥哥分别跟母亲和父亲的姓,至于我的名字羽理(Hari)也是姓氏。这是谁的姓氏呢,爸爸?虽然很想这么问,可是在我晓得自己名字的由来时,父亲早已经过世了。具体原因已经不记得,简单说来是过劳而死。因为父母在我和哥哥一岁时就离婚分居,父亲要带着我又要工作,会十分疲倦是很自然的。可那时候我并不晓得,就连疲劳也可以这样简单的夺去人的性命,今天好好活着的人也许明天就会不见了。妈妈对这件事是否伤心呢?我猜是的。她从未打过酷似父亲的哥哥一下,即使他在外面跟别人打架打到多凶,考试考到多滥,妈妈只是走过去跟别人不断的道歉,不断的鞠躬。因为我们住的地方离龙口寺不远,妈妈有空还会到那里去诚心诚意的待上一天,求很多平安符回来,趁哥不在,塞进他书包里去。
      打架最激烈的一次是去年,哥和他那群死党碰到了个染红色头发的古怪巨人,大打出手,最后结果是左腿骨折,竟然还是被那个对手送到医院去。救了哥哥的肋骨的是他的书包,带子断了,中间磨破了一个大洞,夹层里面掉出超过二十个以上写满“御守”的护身符,桃木片有的已经粉碎。
      樱木……好像是叫做樱木,那个染红色头发的巨人。国二开学的时候曾经和哥哥那群人一道来过家里,一只手放在头上不知所措,另外一只递过一封信来。哥哥在旁不停低笑,我看完那“情书”,作出苦笑的表情:“樱木同学,你是和哥哥一起上和光中一年级对吧?”
      “啊,是,是的。”高大的身体接上去那张脸笑起来,就和小孩子一样。
      “我呢,在富丘上二年级。”
      “厄……?”一张太阳脸上顿时阴云密布,眼睛眨一眨。
      “所以,这上面一共有两个错别字,我可以帮你改过来。”
      笑声四起,哥哥一群人没节制的吹笛子飞彩带:“庆祝花道国中第一次失恋!哟呼!——”
      后来哥哥告诉我,那个人在我之后又被拒绝了四十九次,才终于开始第一次恋爱。
      高宫望,野间忠一郎,大楠雄二,这些都是哥哥的好朋友。南茉莉初次见到这几个人,拉着我急急走开:“羽理,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啊?”我笑:“因为,我哥哥他就是这种人啊。”瞟一眼百合,她低着头,没理会她妹妹说的话。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认识这些人,我知道他们,只是表达感情的渠道错了,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这些人会每时每刻的想着朋友的事,脸上挂着没有大碍的傻笑,并且挺身而出,好像急速射出的护身符一样。
      我的护身符,叫做“流川枫”。不是一般的桃木片。这个护身符外面套着白色的T-恤,深色短裤,有一点都不可爱的单眼皮和蕾丝花边。人会莫名其妙没有安全感,也会没有原因的喜欢、讨厌、信赖一个人。我记得父亲刚刚去世,我跟着妈妈来到这大屋时,强力的陌生感把我的眼泪由内向外狠狠的挤压,我趴在阳台上抱着卡西卡小姐不停哭泣。那时候每天早晨六点钟,窗外那条马路上会走过一对父子,身高相差悬殊的两个人都带圆圆的小眼镜。有时候是手拉手,有时候男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我默默决定,有这一对父子经过的那一天,就一定有很好的事。这样想好之后,他们走过的日子就好像真的带来幸运。自从我上小学二年级,那对父子没有再出现过了,我于是再次决定,如果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句话说:“流川枫,卡西卡,我今天也要努力哦!”那这一天就一定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
      卡西卡小姐又洗了几次,不过有些脏的地方已经不能挽救。用褐色毛线做的头发更加稀疏,但和十年前的它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相对我的手掌来说变小了一些。流川枫却变大两倍,长手长脚的,还是比我矮那么一公分。我偶尔可以在体育馆碰到他,两个班交替使用场地的时候,一群国一小弟弟就排队走出去,点头哈腰的喊“学姐”。他通常最后一个走,抱着折好的衣服和运动袋,耳朵里塞着walkman耳脉,面无表情的喊学姐,走到我面前眉毛还挑一挑:“呆子千草。”耸耸肩膀走了。
      “喂!你叫我什么!竟然对学姐这么没礼貌!”
      “千草同学!你在做什么!快进来!要上课了!……”
      我拉着卡西卡的头发,嘴角露出微笑。到底是在最快乐的日子碰到了他呢……还是碰到了他之后不经意的快乐起来?真是很难分辨。就是因为人无法掌握快乐,所以奇迹乍现的瞬间就显得十分珍贵。
      “我回来了。……羽理啊,你在家?”玄关传来妈妈的声音,我抓着卡西卡出去看。
      “是,妈妈。哥哥出去了。”
      妈妈没回答,一边叹气一边坐下去脱鞋子,按摩脚趾:“他还没答应么?”
      “嗯……妈妈。”
      妈妈的动作停顿下来,头和肩膀靠在墙上,侧过身子问:“那羽理你呢?你也不愿意么?”
      “妈妈,”我上前一步,同妈妈并肩坐在玄关,卡西卡躺在我腿上,“妈妈觉得这样做好么?”
      觉得那个人对你好么?好到可以把过去都忘记,重新开始了么?还是说,……妈妈,你也寂寞?你不想再来来回回的跑龙口寺,而是给自己找一个安稳的护身符么?那个男人,长得像爸爸?声音像?你可以信赖他到同他一起到陌生的国度再不必祈祷忏悔了么?哥哥不喜欢那个男人,这你不是也知道么?你不可以像平常一样回来,用平常的语气对我们宣布:“妈妈会找一个新爸爸给你们,他是个外国人哦,以后我们全家人会在太平洋的那一边快快乐乐的重新开始。”你不可以这样做,妈妈。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我们三个都是寂寞的。
      “妈妈觉得,这样做比较好。羽理,你会和妈妈一起,对不对?”妈妈深褐色的卷发有几丝荡在脸蛋上,我顺着她眉角的皱纹看上去,连接到灰色的发根。她用一只手摸摸我的脸,神态疲倦:“是吧?是这样吧?羽理……”
      “嗯,羽理会和妈妈在一起。”

      距离开的日子还有一个月,无论如何没人能够说服哥哥,他决定要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我知道他,这样的人就是无时不刻惦念着朋友的事情,他们是互相的护身符。我的护身符,每天在体育馆里练球到九点。体育馆的钥匙又不能交给国中一年的新生保管,班长拿他没办法,于是把场地钥匙交给我。刚开始的几天我还可以按耐住在噪音中趴在裁判席上做功课,后来就被全线干扰。
      “喂!你还有回去我们小时候的那个篮球馆么?跟你讲哦!现在改建成三菱港湾未来技术展览馆。里面超漂亮的。……啊?没有哦,那算了……可是真的超漂亮,我有一次,只有那一次进去过里面……嗯?停车场?早就不见了,现在好像变成室外篮球场。那棵老樱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我上个月经过,竟然还没有砍掉!就在篮筐靠后面一点的地方。不过也没关系啦……哎!你这样打球,都没时间写功课耶,你功课铁定超烂的吧!哈哈哈……你的笑声才白痴!你给我记住!今天顶撞学姐十八次……我要在本子上画你一笔,等画满的时候你就……你说什么?!……十九次!……二十次!二十一!……流川枫!……”
      半夜躺在床上,把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闻着被子上的馨香,想起每天那段固定的独白。
      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真是没长进。一直是我在唱独角戏。护身符长大了,可是始终只是一道符。
      三点钟放学之后他会去福利社买东西吃,三点半在篮球场集合,穿着对他来说还过于宽松的四号球衣,跟大家训练。那段时间我就散步回家,顺便喝个茶,弄个点心,煮个晚餐。五点半走回去,手里拿着晚上的便当和要写的功课,和班长换手之后留在那里。我唠叨,他打球,吵架吵不过,我就晃晃手里的钥匙圈,对他做鬼脸。又回到小时候了么?我经常有这种错觉。低头写字时,听到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拍球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喘息声,想着:又回到小时候了么?我们坐在有解暑功效的酸梅汤旁边,看着那些身穿不同颜色球衣的人在半空中飞跃,把球放进篮里,我只要一回头,父亲就在不远处拖着地板,看到我时露出微笑,用袖子擦掉汗:“羽理,再等一阵子就好了,爸爸就快好了。”
      可是现在我一回头,流川的大脑袋近在眼前。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也饿了?……饿了你就说嘛!我分给你吃就是了。那,这一半是你的,等一下拿筷子给你。喏!……你说什么?我哪里有诱惑你?是你自己不吃饱就来打球不对……没办法,谁叫我的便当做的这么好吃……福利社里面的东西真的满不值的,想想看,随便一包三明治都可以卖八十块……喂!你在干嘛!好胆!敢把我的那份也吃光!……我哪里有唠叨个不停啦!……”
      九点二十分他换好衣服,走出体育馆锁好门,沿路一直向南到江岛车站。经过三个岔路口,三个十字路口,一共七个自动贩卖机。他买第六家的热可可两杯,从那之后我就注定得做双份便当。其实每天晚上我都想好“一定要在今天说再见的事”,可是吃完便当喝过可可,舌头好像就被夹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其间夹杂一些悔恨。如果我们没有再重逢就好了,童话故事就应该有童话故事的结尾。流川和千草从今以后各自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应该是这样的。再次说了“你好”,想重温一遍“再见”,就像卡住了的唱机一样。
      “喂,流川枫。”我用自己的筷子把敲敲他的筷子把,他把耳机摘下来露出疑问的眼神。
      “……没有啦,就是问你在听什么歌而已。”
      “喏。”他把右边的耳机拿下来递给我,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边吃边听音乐,卡西卡小姐就坐在旁边形影不离的看着我们。吵杂的音乐声激荡耳鼓,我大声问他是哪一个组合,他用筷子把在桌布上写“BAAD”。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耸肩摇头。
      “喂……急速冷冻人!”
      “……呆子千草。”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嗯?”
      “……还是以后说……”
      耸肩。
      我喜欢看你耸肩的动作,急速冷冻人。就是要和你说这个。你知道很多肢体语言也无法传达的讯息的存在么?比如说,如果我把右手举起抵在额头上,就说明我很烦恼;如果紧紧的注视着你然后伸出一只手来,就说明我爱你;如果我只是在远处看着你微笑,那一定表示我很想哭。疲于表达感情的人一定要懂得这些才能传达讯息。可我想,有些讯息是无论如何传达不出去的。它们游离在思想的边缘,最终还是被我拉了回来。就好像很多年前的那个没有约定的约定。我保证,我走之前一定和你好好的道别,这一次我们要正式的约定。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是否真的会付诸行动却很难说。茉莉听说了之后掉了很多不太值得的眼泪,把她家的地址分别抄了四遍给我,要我一定要写信回来。百合站在旁边坐立难安,我扭头说一句:“真可惜,我哥哥他不喜欢和我们一起走,那个人真是别扭……”说谁别扭呢,大家都这么别扭。我收拾好了行李,站在门口看着哥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哥!”
      “嗯?”
      “有空的话替我去那个沙滩找一找吧!”
      “哎?”
      “漂流瓶啊!也许有回音了呢!”
      “啊,哈哈哈……好。好。”哥扬起嘴角笑,我抱抱他,转身回房。再多一点点,就哭出来。
      夜里,茉莉哭哭啼啼的打电话过来:“是明天这个时候的飞机吧?呜——”
      “是啊,别哭了……我会写信打电话发邮件回来,以各种方式通知你我还活着,好不好?”
      “呜——”
      为什么你这么伤心?茉莉?想到流川枫,我却并不觉得丝毫伤心。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的护身符,多年以来一直的护身符,无论何时何地,就在我身旁。只要我念出这个名字,它就从角落里跑出来,带着蕾丝花边的符咒贴得到处都是。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是分离。只是这一次,我们得要好好的约定。
      最后一天凌晨一点的飞机,前一天晚上照样踩进体育馆,坐在裁判席上唱独角戏。吃饭时间,就把自己准备多时的演讲稿背出来。丰盛的寿司和虾子,旁边还有米饭,汤汤水水都摆在桌子上,我按照预定姿势低头,酝酿出感情,这种话也是第一次说,到底要作出什么表情才好呢?脸上自始至终只有微笑,:“喂,急速冷冻人。我的妈妈要再结婚了。之后,我们就要住在国外,就是明天凌晨的飞机。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忘记了……我把钥匙交给彩子班长,她每天一定会陪你到九点的。不过……她可能比我还唠叨啦……所以你可能会有一点不习惯。但是,嗯,没关系的。反正都是唠叨嘛,谁唠叨都一样。你就慢慢适应一下就好了……那,其实呢……我还有别的话想对你说,但是……不如……”抬起头,对方也疑惑的抬起头,把耳机从耳朵中拿出来:“你刚刚说什么?”
      ……
      “……没什么。”
      “?”
      “我刚刚是说……这个walkman是最新型的么?借给我听吧,明天还给你。”
      “喏,拿去。”
      “谢啦!……啊,你吃光了我最喜欢的虾子!”
      “我怎知道。”
      “啊,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吐出来!”
      “你好恶心哦……”
      “我费了很多心思弄的耶!”
      耸肩。
      “刚好!walkman拿来作抵押!”
      ……我到底拿这个walkman有什么用!整个晚上我用被子捂住脑袋,回忆自己做的蠢事。床头柜上摆着银白色外壳的sony牌walkman一只,里面的cd是刚刚走红的BAAD组合,歌名还不晓得。
      “喂,流川枫,你打很久篮球哎,怎么还长不高?从小你就比我矮一公分,现在还是这样……”回家的路上我喝着热可可说。他走在前头,转着篮球:“你已经增高结束,我才刚刚开始而已啊。”
      “讨厌鬼!”
      “呆子!”
      “别跑!站住……”
      ……
      我用枕头压自己的脸,感觉呼吸桎梏。那些感动的画面哪里去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告别方式?不是约定好要隆重的说再见么?……
      “站住!——啊!”热可可差点洒出来,我撞到他身上,拉好背包,给他一拳,“把手伸出来!”
      “干嘛?”
      “拿出来啦!右手给我。那,这是卡西卡小姐,这是流川枫,要好好相处哦!”
      “……这是干嘛?”
      “要好好保存,知道吗!”做个鬼脸,跑走了。这一次,你得看着我的背影。
      ……
      又是这样。……长叹一声,用被子蒙住脸,听到母亲叫我快点出去的声音。
      BAAD的那首歌,我在飞机上听了十个小时,知道歌名却是在三年之后。因为受伤的关系回到日本来疗养。时间已经错开了,伤口还能愈合么?已经旧了的walkman里始终放着一张莫名其妙的组合专辑,主打歌名字是《想大声说我爱你》。

      走在阳光四溢的街道上
      享受这温暖和熙的照射
      不知为何会爱上你
      但我们却还未曾牵手过

      从某时开始眼光为你所吸引
      无法离开难以动摇
      Crazy for you

      想大声说喜欢你试着去改变明天
      想打碎冻结的时间想说我爱你
      踏出勇敢的一步吧
      愿你接受这热烈之情

      越过吵杂与繁华的街景
      不经意地沉醉在你的眼神中
      仿佛即将狂恋一番跃跃欲试
      不能抑止地再也无法说谎

      所以我想改变这叫人着急的友情
      想告诉你想确定I take you away

      想大声说喜欢你
      想抛弃一切说出融解心灵的话
      想说我爱你今夜不回家
      直到每天能凝视着你为止
      I wanna cry for you

      三年后,BAAD已经不发烧,取而代之的是优势团体Wands。富丘中学当年的一年级生全都毕业,纪念册里找不到一个叫做流川枫的人。

      Q & A时间:

      Q1:湘北真的在横滨么?
      A1:原型武藏野北高在东京,而“神奈川的北边”就只有横滨地带可供高校设立……另外,那一行人出席全国大赛之前买的车票是“从新横滨到广岛”。证据确凿,人赃俱在……

      Q2:这么说“富丘中学”也不在神奈川喽?
      A2:不。在北海道……

      Q3:彩子真的姓“工藤”哦?
      A3:井上根本就没给过她姓……所以……

      Q4:这篇文章到底关“符咒”什么事?!
      A4:……你吼什么!谁也有想名字想到腻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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