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

　　“爸，妈，我回来了！”
　　“小……小开？”看着开门进来的人，郭成阳的诧异明白地写在脸上。万年不变地散乱长发被修剪成了齐整地平头，成天在酒吧厮混昼伏夜出养成的病态的白色皮肤也被晒成了小麦色，眼里的浑浊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但是此时，这双清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诧异只是一瞬间，这小子从小跋扈惯了，这次玩什么失忆，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郭成阳随即收敛表情，背对郭开坐下，嘲讽道：“哟，混世魔王知道回来了？”
　　郭开见面前之人长得清秀斯文，眉宇之间与自己略有几分相似。而与自己洒脱气质不同，此人清俊中略带儒雅，配合上衬衫和毛衣外套，怎么看怎么像言情小说男主角。郭开压抑住笑，明白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哥哥，随即放下行李，轻声笑道：“哥。”
　　但是郭开的友好态度得到的却是两声冷嘲，郭成阳似乎根本没听到郭开叫他，劈头盖脸道：“听说你失忆了，以为能有点长进。怎么着？这还不是在外面野疯了！还失忆，还旅游？我说小开，你下次编理由能不能编个靠谱点的？你蒙的了爸妈蒙不住我！”
　　“啊，哥！不，我是真不记得了！就你的样子，也是爸妈给我看照片我才知道的。”郭开满脸委屈。
　　“去去去！你小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还有脸给我提爸妈？整天不着家的人能知道回家？说！又在外面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郭开那叫一个委屈啊！他是真不记得他以前是怎么招惹他这个哥哥了，有这么对亲弟弟的吗？更别说他才出了车祸一个月！
　　“行了小阳！”看到妈妈过来，郭开顿时松了口气，“小开这次是车祸的后遗症，轻微脑震荡！以前的事不记得了咱慢慢告诉他，你这没头没脑的又发的什么邪火？”
　　“妈！不带你这么惯着他的！就他？他能失忆？我跟您说，就他一进门冲我喊哥那一脸谄媚样我就知道，这小子又玩什么鬼花样呢！就他？他能喊我哥？”郭成阳突然转向郭开，深鞠一躬，语气却是怒气冲冲，“我谢谢您，只要您别给我惹麻烦我喊您哥！喊多少声都成！”
　　郭开更委屈了。醒过来之后，妈妈也零星给自己讲了不少事情。但是偏偏就没提到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大哥其实这么不讲道理？就算他郭开以前有什么不对吧，你说两句就算了，发起火来怎么没完没了？他是碍着爸妈在这不好跟他吵，他还越发得意了。真是可惜了一张斯文的脸！郭开觉着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是脸色惨白，额角不停冒汗。
　　“行了！”郭妈妈的声音严厉起来，上来扶住郭开。郭成阳看上去还是不服，但是也就冷哼两声不再说什么了，随即跟上他们进了客厅。谁料郭妈妈却是打算扶着郭开进房间的，成阳也准备跟进去，被妈妈用力关上的木门结结实实砸到了鼻子。
　　“妈。”郭开坐在床上，看着两手抱臂走来走去的妈妈突然感到一丝愧疚。郭妈妈其实是个美丽的女人，虽然没有绝世的容貌，气质却高雅脱俗。特别是一颦一笑流露出的典雅风度，如高脚杯里摇晃的红酒，挂杯度刚好，成熟，优雅。但是此刻这个自信地女人却是一脸焦躁，显然是被自己的大儿子气的。
　　“妈，没事！我真不记得我以前什么样了！至于哥，可能我以前……”
　　“以前是以前！我就觉着现在这样挺好的！小阳是我儿子，你小开就不是了？妈没事，妈就是气不过他这么欺负你！”
　　郭开张了张嘴，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以前，哥和我……”
　　“没有！你以前是有些张扬，但是还没有能耐到能欺负他的份。你看他那样像是能被你欺负的吗？旅行怎么样？累了吧？先洗澡，下来吃晚饭。咱们一会再说！”郭妈妈的语气变得温柔，说罢顺手摸了摸郭开的头发，仿佛他还是个婴儿，随即准备离开。
　　“妈！”郭开叫住了她，“还有件事。我以前，是不是不住在家里？”
　　郭妈妈闻言愣了愣，而后尴尬地抿了抿嘴唇，沉着地说：“你以前一直住学校附近的公寓，受伤之后我和你爸觉得还是接你回来住比较好。你要是想回去……”
　　“不用了！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郭开回答地很快。他清楚自己应当是偏好一个人住的，但是看到妈妈那么为难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想要留下来陪着家人。
　　果然，郭妈妈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绷的脸再度松弛了下来，笑容温柔而绚烂。郭开总是在妈妈笑的时候感到温暖和幸福。他不清楚自己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他知道，不是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这种好运——拥有一个完美的母亲和她完完整整的爱。
　　郭开遵照母亲指示来到餐厅的时候，注意到郭成阳看他的脸色似乎有所变化。成阳似乎意识到了郭开也在看自己，清了清嗓子道：“你是，真的失忆了？”
　　“是。”郭开这词答得很轻松，注意到妈妈在旁边狠狠瞪着郭成阳，他似乎是明白自己这个哥哥怎么突然变得通情达理了。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郭成阳眉头紧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真的。哥，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以前到底有什么矛盾，但是我先给你道歉了。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以后的话我也希望我们能像正常兄弟一样好好相处。所以，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原谅。”郭开规规矩矩地给郭成阳深深鞠了一躬。他虽然不清楚自己过去是怎么最不容恕，但是好歹还是希望家里能安定和谐的。
　　“你，先起来。”郭成阳揉了揉眉毛，绕到餐桌旁坐下来。“以前的事情，你说想不起来了那就算了。其实你跟我还真么什么大事，就是爸妈为你操了不少心。不过——以前的事你到底记得多少？”
　　“大致上说，七岁以前记得比较清楚，十二岁以后就彻底不记得了。所以我应当算是丢失了六年记忆。”
　　“丢得还真准，刚好从你当小霸王开始到混世魔王为止。”郭成阳又是习惯性地冷笑。
　　“小阳！说好了不提的！”一直在旁边的郭妈妈生气道。
　　“妈！没事。哥还不习惯我失忆的事。”其实郭开真的不在乎他这个哥哥怎么对他，只要爸妈高高兴兴的，对他怎么样无所谓。
　　“对不起。”虽然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郭开还是对郭成阳的道歉感到十分诧异。当他抬起头来注视郭成阳时，郭成阳已经在埋头吃饭了，但是眼镜片下的双眼却尴尬地眨着。郭开显然还不习惯看到他的窘态，一时间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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