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欺负老实人了

　　众所周知，祝平是个老实人。

　　他开心的时候：嗯嗯。
　　他怒了的时候：嗯。

　　但此刻，祝平面对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系统，只恨自己肚子里没点墨水，竟然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

　　在一片黑暗的意识空间里，祝平低下头，看见自己五大三粗的肌肉，和白皙细腻扯不上关系的皮肤，又想起萧兰蘅那飞身一剑，天人之姿，横眉一笑连明月都要让其几分颜色。

　　他憋了很久实在没憋住：“我？去色诱他？”

　　祝平本以为自己穿越到这架空古王朝已经是最为离奇的事了，没想到又来个系统，系统还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而他只是其中某炮灰，拿着妖艳美人的人设，起到最大的作用是阻碍主角受和世子相爱，最后被世子一剑割喉而死。

　　祝平：“……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绑错人了。妖艳？美人？和我沾边的勉强只有最后一个字吧。”

　　系统可疑地沉默了下，再开口时语气却骤然严厉了起来：“注意言辞，你的命在我手上。反正该走的剧情你必须要走，做不做得好是能力问题，做不做就是你态度问题了。”

　　祝平一听这领导训下属的语气就有些犯怵，条件反射般回了句“好的，收到”。

　　系统听到了，颇为满意，给了大棒又给个甜枣：“其实用到你的剧情点也不算多，我也不苛求你完成度多好，你乖乖走完，到时候我为你捏制一个新身份，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人生，没有人或系统再能管你，你就自由了。”

　　自己想过的人生？祝平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自由谁不想要呢。

　　更何况，他其实没有选择权。

　　祝平只得称好。他还想询问一下系统：主角是谁？什么身份？他要怎么去阻止主角和萧兰蘅的爱情？最后那个一剑割喉的剧情不会真的要死一次吧？他不想再死了。

　　可惜系统并不应，只留下一句“到时你会知道的”，就再没了声响。

　　随着系统的离去，祝平也被踢出了意识空间。

　　他正想睁眼，忽而感受到额头上落下一只微凉的手，并不用力，若即若离，却让祝平一下子不知该不该睁眼了。

　　祝平想等着这只手被拿开，这手却异常有耐心，感受着皮肤相触，祝平鼻尖嗅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兰草气息。

　　分明是幽静之香，他倒反而心焦。

　　一声轻笑传入耳畔：“你装睡的本事真差。”

　　哪有人睡着还耳尖飞红，眼睫狂抖的。

　　萧兰蘅就这样看着祝平不得不睁开眼，脸色更红了些，还谄媚地笑了下。

　　萧兰蘅像刑讯似的审问一番祝平的底细，只是祝平来自异世，这身体原本有没有什么身份他也不知道，系统没说，他也不会编，遇见不好回答的问题祝平只能沉默。

　　二人问答许多个回合，祝平眼见着嘴唇都发白了，萧兰蘅才放过他。

　　还没等祝平喘口气，只见萧兰蘅头也没转一下，喊了声：“墨痕。”

　　侍立在他身后的墨痕一阵不好的预感，脸上堆起笑，屈身靠近半步道：“世子，小的在。”

　　萧兰蘅问：“谁让你把他带来这里的？”

　　糟糕。

　　闯祸了。

　　听见萧兰蘅的语气，墨痕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了，那他这么多年跟着世子就白混了。

　　墨痕这下肯定不能承认自己原本的想法，他绞尽脑汁搜罗着理由：“世子，当时……祝公子伤重，这厢房近些，小的也是一时情急……如今祝公子伤势好些了，世子可要另做安排？”

　　萧兰蘅：“咦？你如今做得主了，都敢妄加揣测本世子，竟还满嘴小的小的作甚？以前也没见你如此。”

　　祝平也听懂了，原来这是闹了个乌龙。

　　他原先还在担心自己的屁股，可现在发现萧兰蘅不是看上他了，他又开始担心萧兰蘅将自己赶出去怎么办。

　　就算不提他孤身一人什么也不懂，难以谋生，最要紧的是他身上还有个倒霉系统，他等着去破坏萧兰蘅和那所谓主角受的感情呢，要是被赶出去了他还怎么破坏？

　　为了小命，祝平鼓起勇气抢先开口道：“世子，谢谢您救我一命，我身上也没有能配上您的好东西，只有这身力气，还算身强体壮，我愿意做个侍……小厮，为您肝脑涂地。”

　　祝平本想说侍卫，又想起萧兰蘅的武功哪需要他保护，保护他还差不多，只好紧急改口成小厮。

　　这话说得殷切，萧兰蘅也不去为难墨痕了，他似是认真考虑了下：

　　“小厮？你想得倒美。王府下人齐全，现下只缺……嗯，缺个倒恭桶的。好好把身体养起来吧，倒恭桶也是个体力活。”

　　祝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是说他不愿意，而是眼前玉一般的人，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说出了倒恭桶这种话，他实在很难把萧兰蘅和吃喝拉撒等人欲联系起来。

　　但这思绪一打开就停不住，祝平没见过古代的恭桶，可萧兰蘅既然说这是个体力活，那……这王府的人到底要拉多少？

　　停停停。祝平警告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看着祝平脸色变幻半天，最后依旧乖乖应了是，萧兰蘅有些莫名的满意感，也不再怪罪谁，施施然走了。

　　-

　　萧兰蘅走了，祝平豪华厢房的体验期限也结束了。

　　他跟着其他下人一起住进了大通铺，身下一卷草席便算作铺盖，身上也换成了粗麻布的下人服饰。

　　都说由奢入俭难，对此祝平倒是适应良好。之前被人那样恭敬对待的时候他浑身不自在，现在大家都直唤他“祝平”，直来直往吩咐的语气，他心安了不少。

　　既然来了下人房，那就该开始干活了。

　　祝平百无聊赖盯着烧水的炉灶，快把那跳动的火舌盯出一朵花来。

　　原来萧兰蘅说什么倒恭桶，都只是玩笑话，亏他还真的信了，担忧了好几天这身体目前受不受得住。

　　祝平身上的伤大多是逃命时摔的，看着吓人，但蹭了几天王府上好的伤药，皮肉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唯有胸口一处箭伤，虽没有伤及心脉，但到底伤口够深，失血过多，处理也不够及时，好险没有感染。还有右腿，估计是折到了骨头，一使力就痛，目前走路也走得不够利索。府医说这都是需要时间养着的，急不来。

　　这几天里，祝平也算是了解到了这世界的一些基础信息。

　　大曜，一个祝平学的历史里从未有过的王朝。顾氏皇族执掌天下，而他所在的定远王府，则属于大曜唯一的异性王，萧敬山。萧兰蘅生母定远王妃早逝，只留下他这唯一的王府嫡子，所以纵使庶出兄弟姐妹众多，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早早便请封了世子。

　　“兄弟，你这可真是走了大运了。王府的奴婢们，哪个不是削尖脑袋要往咱们蘅芜院挤？不不不，别说王府，放整个京城都是遭惦记的。咱们世子人好看，心又善，即使世子行事低调，但每次出门都有世家贵女过来巧遇……”

　　萧大虎和祝平并排蹲着看炉子，嘴巴半刻也闲不下来。

　　祝平认真听着，赞同地点头。

　　世子人是挺好，救了他，给他治伤，不仅没收他医药费，反而他现在还能拿小厮每月五钱银子的月钱。

　　而这个萧大虎，名字霸气，但实际上还是个没长个的小少年，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因此对突然出现的祝平也很好奇。他是萧府的家生子，活计清闲，因此一得空便来找祝平闲聊。

　　祝平也对这个活泼少年很喜欢，只是他似乎是个世子铁杆粉丝，说着说着就要突然开始夸萧兰蘅，以至于祝平必须集中精力才能从他话里抠出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萧大虎滔滔不绝：“不是哥们儿我吹，我见过世子的，世子本人那叫一个和蔼可亲，他还对我温柔地笑了！你懂吗！”

　　祝平觉得他俩认识的萧兰蘅里必有一个是假的。在他和萧兰蘅仅有的接触里，萧兰蘅是笑过不少，但温柔的是一次都没有。

　　他还在出神，萧大虎扯着他耳朵喊：“祝平，祝平，你听到了吗！！”

　　祝平：“听到了听到了。”其实没听到。

　　两人闲话半天，天色渐晚，萧大虎正长身体，吃得多饿得快，这会工夫，他的肚子早不知叫了几遍了。他依依不舍道：“祝平，该去吃饭了，我们一起吧。”

　　祝平笑了一下：“你先去吧，我再等会儿。”

　　蘅芜院要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里，世子随时可以取用热水，因此需要人时时看着。这差事现在由祝平和另一个叫“阿申”的小厮负责，两人轮班。阿申嘴甜，每次见祝平都很是亲热，只是偶尔有点迟到早退的毛病。祝平并不太计较这些，因此两人合作得还算愉快。

　　今日直到月上中天，祝平把天上星星来来回回数了六遍，阿申才急忙跑来。

　　他喘着粗气对祝平道歉：“不好意思啊祝平哥，我有点事情来晚了，真对不住你。你饿坏了吧，快去吃饭吧。”

　　祝平看他光洁的额头上半点汗珠也没有，说了句“没关系”。

　　阿申又说：“祝平哥，我明晚有些别的活计。要不早上我多守两个时辰，你晚些来，再拜托你晚上帮忙多守会儿。”

　　祝平微微皱眉：“你本就要守一整夜，再加早晨的两个时辰，身体受得住吗？”

　　阿申拍着胸脯保证，又喊了几声“好哥哥”求他，祝平只好应了。

　　这会儿大多数下人也都已经歇下了，府里静悄悄的。月色下，祝平尽量轻手轻脚推开小厨房的门，还是惊醒了正打盹的值班厨子胖叔。

　　胖叔双目一瞪：“你小子！又来这么晚，现在可没吃的了。”

　　一边说着，一边掀开灶台上正热着的锅，拿出两只馒头扔给祝平。

　　祝平连忙接住，他哪里不知这是胖叔特意留的，感激地道了谢。

　　囫囵吞下两个馒头，算是吃了晚饭，祝平回到大通铺睡觉。因着与阿申换班，他难得的可以晚起些时辰。

　　谁知，第二日鸡鸣刚过，祝平还在梦里，便被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浇了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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