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小妹误闯□□

　　休息室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时，苏小暖正蹲在墙角研究插座。
　　“没带充电器……”她懊恼地嘟囔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雨衣已经脱下来搭在沙发扶手上，还在滴水。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户，外面是灰蒙蒙的暴雨天，玻璃上爬满水痕。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试探性地拧了拧把手。
　　纹丝不动。
　　“真锁了啊。”小暖眨眨眼，倒也不怎么慌。送外卖这两年，什么怪事没见过？被小区保安扣过，被醉汉拦过，甚至有一次送餐到剧组，还被导演拉着客串了五秒钟的路人甲。
　　也许这家“物流公司”就是规矩多呢？大公司嘛，安保严格点也正常。
　　她这么想着，转身打量起这个房间。大约二十平米，装修简洁，米色墙壁，深灰色地毯。沙发是真皮的，坐上去很舒服。茶几上放着一套白瓷茶具，还有一盒抽纸。
　　墙上有幅画——抽象的线条和色块，小暖盯着看了半天，没看懂画的是什么。画框右下角有个小小的银色签名：C. Lu。
　　“陆？”她念出声，“跟那个陆先生一个姓啊。”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三个人。
　　最前面的是之前在会议室主位上的那个年轻男人——陆先生。他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结实的手腕。他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脸上有疤的光头壮汉，另一个是戴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小暖立刻换上职业笑容：“陆先生您好！那个……我的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个充电器？安卓口的就行。”
　　陆琛没有回答。他走进房间，另外两人也跟了进来。戴眼镜的男人反手关上了门，但没有再上锁。
　　“坐。”陆琛指了指沙发，自己先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小暖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她注意到那个光头壮汉一直盯着自己，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戴眼镜的男人则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看似随意，但镜片后的眼睛正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陆琛开口。
　　“苏小暖。苏州的苏，大小的小，温暖的暖。”她流畅地回答，这是送外卖的必备技能——快速清晰地报出自己名字，方便顾客给好评时标注。
　　“哪个平台的骑手？”
　　“饿了吗和美团都跑，今天是美团接的单。”小暖老实地回答，“陆先生，那个订单……您确认收货了吗？要是还没确认，我手机没电了，等会儿雨停了能不能借您手机登一下我的账号？不然系统会判我超时，要扣钱的。”
　　陆琛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扣钱。超时。好评。
　　这个女人脑子里好像只有这些东西。
　　“订单我会处理。”他简短地说，“现在我问，你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导航啊。”小暖说，“不过导航导到附近就没电了，我是看着门牌号找过来的。181号旁边就是188号嘛。”
　　“门卫没有拦你？”
　　“门卫？”小暖想了想，“您是说一楼那个空着的接待台？没人啊，我就自己进来了。”
　　陆琛和戴眼镜的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意思是：安保系统确实显示她是从正门进入，但一楼当时为什么没人，需要查。
　　“你进入大楼后，直接上了六楼？”陆琛继续问。
　　“对，电梯按的6层。订单上写的是顶层会议室。”
　　“在电梯里，或者走廊上，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小暖仔细回忆：“没有。整栋楼好像都没什么人，特别安静。不过……”她顿了顿，“我在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听到什么了？”
　　“没听清，就几个字。”小暖实话实说，“好像是什么‘背叛’之类的。哦对了，还有‘选择’。”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光头壮汉的身体绷紧了。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镜架。陆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小暖莫名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降了几度。
　　“你听错了。”陆琛平静地说，“我们在开业务复盘会，讨论的是上一季度有员工泄露客户信息的事。”
　　“哦哦！原来是这个‘背叛’啊！”小暖恍然大悟，立刻接受了这个解释，“那确实挺严重的。物流公司嘛，客户隐私最重要了。我们送外卖的也有保密要求，不能泄露顾客地址和电话。”
　　她说着，还认真地补充：“不过陆先生您放心，我职业素养很好的，绝对不会到处说您点了小龙虾。虽然……呃，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陆琛：“……”
　　他忽然觉得，跟这个人对话，节奏有点失控。
　　“苏小姐。”戴眼镜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你进来会议室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桌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暖看向他，想了想：“特别的东西？就是一些文件夹，还有……”她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有些金属零件。是打印机坏了在修吗？”
　　“打印机零件。”戴眼镜的男人微笑，“对，投影仪也坏了，我们在尝试自己修。”
　　“那你们公司还挺节省的。”小暖真心实意地说，“不过这种精密设备最好还是找专业师傅，自己修万一弄坏了更麻烦。我认识一个修电脑的大叔，技术特别好，要不要推荐给您？”
　　“不用了，谢谢。”戴眼镜的男人笑容不变。
　　陆琛站起身：“苏小姐，雨停之前，请你暂时留在这里。充电器我会让人送来。另外——”他顿了顿，“今天你看到、听到的一切，都属于公司商业机密，希望你不要对外透露。”
　　“明白明白！”小暖立刻表态，“我签过平台的保密协议的，懂规矩！”
　　陆琛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光头壮汉和戴眼镜的男人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时，陆琛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小暖一眼：“小龙虾味道不错。”
　　小暖眼睛一亮：“是吧！那家店我常送，老板秘制配方，回头客可多了！您要是喜欢，下次可以试试他们家的蒜蓉味，也特别好吃！”
　　陆琛没再说话，带上门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暖长舒一口气，瘫在沙发上。刚才虽然表面镇定，但被三个人那样盯着问话，说不紧张是假的。她揉了揉脸，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起身走到窗边。
　　雨好像小一点了，但还在下。天空是铅灰色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算了，等着吧。”她自言自语，“至少订单应该不会被差评了。”
　　---
　　走廊上，陆琛三人走向电梯。
　　“沈确。”陆琛开口，声音低沉，“你怎么看？”
　　戴眼镜的男人——沈确推了推镜架：“三种可能。第一，她真是送外卖的，纯属巧合。第二，她是警方或对手派来的探子，伪装得极其完美。第三……”他顿了顿，“她是‘那边’送来试探我们的棋子。”
　　光头壮汉啐了一口：“管她是什么，直接处理掉最安全。今天的事不能泄露出去。”
　　“虎哥，冷静点。”沈确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她是探子，杀了她会打草惊蛇。如果她真是送外卖的……”他笑了笑，“那更有意思了。一个能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闯入核心会议室的外卖员，你不觉得她身上有些特质，或许……有用？”
　　陆琛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门缓缓打开。
　　“查。”他走进电梯，只说了这一个字。
　　“查什么？”虎哥跟进来问。
　　“一切。”陆琛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她的背景，她的社会关系，她过去三个月的行动轨迹。还有——”他眼神冷了下来，“今天一楼为什么没人值班。”
　　“是。”沈确应道。
　　电梯下到三楼，门开了。这一层是信息中心，整面墙的监控屏幕显示着大楼各个角落的画面。沈确走出电梯前，忽然回头：“琛哥，如果她真是无辜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琛沉默了。
　　监控屏幕上，其中一个画面正是六楼休息室。苏小暖此刻正趴在窗边，用手指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画画——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下面还写了一行字：
　　“雨快停呀！”
　　幼稚得可笑。
　　“先关着。”陆琛移开视线，“观察几天。”
　　电梯门关上，继续下行。
　　---
　　休息室里，小暖在玻璃上画完第三个笑脸后，忽然听到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是一个年轻女孩，穿着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一个充电宝和一根数据线。
　　“苏小姐，陆总让我给您送这个。”女孩微笑着递过来，“另外，这是公司食堂的餐券，晚餐时间您可以到二楼用餐。”
　　“谢谢谢谢！”小暖感激地接过充电宝，第一时间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需要时间。她抬头问女孩：“那个……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雨停了就可以。”女孩礼貌地说，“陆总交代，为了弥补耽误您的时间，公司会支付三倍的配送费，并且会给五星好评。”
　　“真的？！”小暖眼睛瞬间亮了，“那太好了！替我谢谢陆先生！”
　　女孩点点头，离开了。
　　手机终于开机了。小暖迫不及待地打开骑手后台，刷新订单状态——
　　【订单状态】:已完成
　　【客户评价】:五星
　　【评价内容】:配送及时，态度好。】
　　【额外奖励】:准时达奖励已发放】
　　“太好了！”小暖开心地挥了挥拳头，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她美滋滋地往下翻，想看看三倍配送费到账没有，却忽然瞥见订单详情页最下面，有一行之前没注意的小字：
　　【商家备注】:此订单为测试订单，请勿真实配送。如骑手接单，请联系客服取消。】
　　测试订单？
　　小暖愣住了。
　　那她送的这盒小龙虾……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她刚才画的那个笑脸，正在水汽中慢慢模糊、变形，最后变成一团扭曲的痕迹。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休息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嗡声。
　　小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这一刻，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份外卖，这个“物流公司”，还有那个叫陆琛的男人……
　　可能真的，非常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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