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鬼结契了

　　这是王清的声音，为了带他回去，喻蓝轻声安抚道：“我是喻三，王婶到处找不到你，拜托我寻你来了。”

　　王清立马确信是喻蓝来找自己了，便不再藏身，慢慢出来。他眼下乌青，沧桑难掩，却十分激动：“真是你啊，喻姑娘！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就一直躲在这里。”

　　喻蓝停了两秒，骤然出声：“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偷偷摸摸跑来黑风寨做什么？”

　　她怎么知道自己找上黑风寨的，王清目光游移，惊疑不定道：“喻姑娘你说的什么话，我哪儿能够来黑风寨……”

　　话没说完，喻蓝死死盯着他，阴森森的目光活生生要把他盯出两个窟窿。

　　王清咽了咽口水，只好全盘托出：“前几天去镇上的路上遇到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骑着马过来，我就赶紧躲了起来。谁知他们就是土匪，正筹划掳人。趁他们没注意我偷偷跑了，到了书肆才发现答应上交的书稿丢了。我沿着原路怎么都找不到，可能土匪发现了。我害怕他们找上门，就只好一个人偷偷去黑风寨……谁知道刚来就被他们抓住，还差点把我杀了！”说到这里，他面色苍白，一脸后怕。

　　喻蓝象征性点头，见他说完才昂首望着他，继续问：“那你听到他们抓人要做什么没？”

　　王清有些不理解，一脸单纯问：“土匪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这话没了后续。

　　王清平平安安地回到家，王婶喜出望外，拉着王清不断确认他的温度。确认他平安无虞后，王婶又连连向喻蓝道谢。

　　她偷偷喊出闻人新，背着手，踢着脚边石头，低着头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闻人新目光惊讶一瞬又悄然隐匿，他不动声色道：“你应该猜到了，他躲在密室里。”

　　黑风寨恶名远扬，出了任何事情常人第一反应都是选择报官，他却不动声响暗自隐瞒，应与黑风寨有牵连。

　　还有他说的那段话，喻蓝想去确认一件事。她瞄了眼浑身狼狈的闻人新，不忍直视：“你能不能变得像个人，你这样我不好带你出去见人。”

　　一听这话，他不乐意了。他围着喻蓝转了两圈，上下打量，意味很明显：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先嫌弃我上了。

　　喻蓝扶额，她有些无奈：“那我好歹是个人，你是吗？”

　　某鬼不动了。

　　喻蓝特地多走了几步路，随机挑了个路过的问：“听说你们村老有人失踪？”

　　背着柴火的女人来回打量喻蓝和闻人新，不动声色地远离她，才悄声对着闻人新道：“也不知道咋回事，这些年老有人失踪。前段时间二狗家的就丢了一个孩子，怎么也找不到。听说镇上酒楼掌柜遇到了个有点本事的，二狗也想去问问，但是找不到人，也就没后话了。”

　　一旁被无视的喻蓝：“……”

　　她愤愤看向闻人新，后者连眼神也没给一个，心道：“这大婶是认真的吗，她也不至于丑得人神共愤吧，她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大婶的防御做得挺好，喻蓝听不到，只好踮脚往闻人新那倚去，才勉勉强强听了个七八。

　　看她这样憋屈，闻人新难得有心情，还跟大婶告了个别。他好整以暇道：“你猜得不错，那什么王清果然心怀不轨，这村里失踪的人多多少少跟他沾点关系。啧啧，你救下了个坏蛋呢。”

　　喻蓝双手抱臂，无所谓道：“王婶对我有恩，王清他既然能想到躲在密室里就说明他现在死不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别看他现在活下来了，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闻言，闻人新也没反驳，他扯出一个浅淡的笑，问：“他是跟你扯不上关系，那我呢？现在该算算我俩之间的事了。人，我也帮你找到了，为什么我走不了?”他轻声细语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喻蓝知道他不想跟自己牵扯上关系也不想帮自己继续查下去，只好坦白：“结契后需要双方彼此完成对方的心愿。我的心愿已经完成，该你说出你的心愿了。等完成心愿，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干涉。”

　　这话一出来，闻人新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喻蓝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没在乎，仰头注视他：“你说吧，我会帮你完成的。”

　　不知他想到什么，闻人新难得挺起的脊背抽起般耷拉下来。他眺望远方，望着天边自由自在的绵云，良久开口道：“我没有心愿。”

　　蓦然听到他这句话，她久久盯着他的背影，也学他眺望远方天际。她试图开口：“你……”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

　　“想想也知道你做不到。”闻人新似有若无地笑，怎么看都有些无奈。自己无非是从一片黑暗走向另一片黑暗。喻蓝找到王清时他就试图走了。离开时有多激动回来时就有多无语。他又怕王清知道他不是人后会有麻烦，只能默默躲在角落里，等着喻蓝身边无人他才能光明正大出现。

　　他说这话时有极深重的怨念，阻隔在二人之间。喻蓝知道，他恨自己。他想杀了她，又始终无法下手。

　　喻蓝弯了弯眸子，感叹自己的因果都理不清，还要连累他人。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答应你。”

　　闻人新心想，你本来就欠了我，然而嘴里却说：“算了吧。”他还是知道她几斤几两的。

　　喻蓝道：“你要是有心愿了记得告诉我。在此之前，只能麻烦你跟着我一起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得先去调查王清。你有没有办法让王清说出实话？”

　　刹那间，喻蓝的脖颈被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她双手紧握空气，如同沉溺的人拼命向上挣扎，咽喉上传来的剧痛时时刻刻提醒她即将死亡。意识开始涣散，闻人新的身影开始模糊。她张了张口，双手几近放下，脖间的桎梏蓦然松开。

　　她连忙保护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猛然跳动的心脏告诉自己还活着，闻人新这是在为他自己报仇。喻蓝有些担忧，万一他不想活着，死了还能拉着自己垫背。

　　她跪坐在地，看不清闻人新的神色，只听他轻飘飘地问：“这能不能让他老实交代？”

　　喻蓝猛地开始咳嗽，这哪只是可以让王清交代，这是让他直接交代在这！

　　王清彻底醒来时，天早已黑透。他被人五花大绑，藏在一个荒废萧条的废旧寺庙里。寺庙昏暗极了，偶有几道天光透过窗棂泼洒至地上，给王清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风声大起，如怨如诉，敲打在窗面上，平添几分森寒。

　　这时，王清再看向面前景状，那尊断臂佛像突然扭身，勾起嘴角，吓得他冷汗直流。他不断扭动腰肢想向后抵去，一下失去平衡，连人带椅摔跌在地。

　　“啪嗒……啪嗒……”

　　原本有些惶恐的他听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跳陡然剧烈，他不断扭动的姿势顿了下，紧接着脚步声急剧起来。那声音愈来愈近，愈听愈大，仿佛已经贴到了他身上。可是，他的面前空无一人，只有一尊破败不堪的，断了一条胳膊的佛像。

　　“啪——”

　　有什么东西砸碎了。

　　王清双目圆瞪，鬼来了！！！

　　他想要起来，可双手双脚都被捆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如同菜板上待宰的鱼，只能拼劲全力如蛆虫般扭动。也许是他摔至地面，他无意间低头，发现地面上淅淅沥沥的都是水滴。他朝远处看去，被照亮的水滴看着……越发像血液了……

　　意识到这一点，下一瞬，一只惨白的手出现在他的眼前，继而掐住了他的喉咙。他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只剩微弱的赫赫声。他可以感觉到来人的怨念极深，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要被捏爆了，他的脑海里骤然出现血肉四溅的一幕。无法挣扎，也挣扎不了，如溺水窒息般，也许是要死了，他恍惚间感觉那只手松了力，他如释重负。

　　眼前的鬼披着如瀑乌发，头倒悬着，看不清五官，王清也不敢去看鬼长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要和黑风寨的土匪勾结，害死了我！！！”鬼竭力嘶吼，语气森冷。

　　劫后余生般的感觉席卷全身，王清已经顾不得是否要隐瞒真相了，他努力龟缩着身子，抖若筛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把你们推出去，死的就是我了！我没办法……”

　　鬼良久不语，随后又逼问：“黑风寨为什么要拿我们的命！我们都是一个村里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怎能忍心！”

　　王清被吓得知无不言，恨不得知道的都掏出来：“因为……因为他们要人献祭邪神！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几个人，不然……不然邪神就会出来作祟！这些都是他们说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放过我吧！”

　　说完这些，王清只见鬼突然席向自己，活生生被吓晕过去。

　　“儿啊，你怎么睡在地上。要不是我出来看，你就在这睡一晚上了！”王婶用力摇了摇倒地的王清，话语里说不出的担忧，后者就这般被摇醒。

　　他连忙扶着王婶的胳膊起身，又警惕般望了望四周，见在自家院子里，庆幸般哭道：“娘！我做了噩梦，梦到恶鬼了！我梦到他们索命来了……”

　　听了这话，王婶忽感森冷，四肢抖了一下，她也吓得朝四周看了看，随后回头低声道：“娘带你回家。你记住，今晚的话莫要跟别个说……”边叮嘱他，王婶边搀扶他进屋。

　　不远，扮作恶鬼的闻人新及拷打逼问王清的喻蓝钻出来。她下意识离他远了些，一手叉腰一手摸着嗓子，有些埋怨：“你吓他的时候怎么不一起把话问了，害得我哑着嗓子，难受死了。”

　　闻人新双手抱臂，睨她一眼，面容冷然：“这么蠢的活就适合某人。”

　　听了这话，喻蓝松开手昂起下巴看他，一对视上那双妖邪的异瞳，她又想起中午某鬼差点把她掐死，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也不敢拿下巴看人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

　　一想起黑风寨的问题，喻蓝面色纠结。虽为嫡出，可她天赋一般，不被允许学习更高深的秘法。然而除了本家，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可以知道这些咒文的地方。

　　思及此，她垂下的脑袋打了鸡血般陡然昂起。她咳了两声，郑重其事宣布：“听着，接下来你得跟着我走。”她拍了怕胸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某鬼乜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不跟你走我还能走哪去？”

　　后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磕磕巴巴道：“哎呀，你要是想出什么愿望了随时都可以提出来的。更何况咱们现在无处可去，我好歹还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可以知道你的生前。”

　　某鬼没吱声，只用极幽深的目光盯着她。随后她的床铺便被某鬼单方面占据。

　　喻蓝自知理亏，但还是对着闭上眼的闻人新隔空来了一拳，心道：“就这脾气他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她只好取过布包，拿出布料。

　　下一瞬，她意识一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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