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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京城初遇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本次列车,列车运行前方到站——京城南站……”
广播里沉稳大气的女声,如一颗温润的石子,投进梁清许沉寂了二十二年的心湖。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着脖子上的温玉,心里呢喃:外婆,我到京城了。
梁清许跟着外婆长大,从小便知,京城是外婆念一辈子的城市。
老人家为了她,留在宁城,等着她长大,一起来京城。
等她小学毕业,等她中学毕业,却终究没熬过她高中毕业前夕,成了永恒的遗憾。
列车缓缓靠站,梁清许拖着行李箱跟着人流下车,当脚踏上站台地面的瞬间,竟有种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的感觉。
她走到站台中间,无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西斜的阳光直射在悬挂在高处的站牌上。
京城南站——四个字镀着一层光,熠熠生辉。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夹带尘嚣味与铁轨铁锈味瞬间,不算好闻,却让她莫名神清气爽。
在约定地点与酒店管家碰头,对方笑容得体,嗓音沉稳不失亲切,“梁小姐,欢迎您来到京城!”
高耸的建筑、密密麻麻的指示牌、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幕幕快速闪过车窗。
管家一路将她送到市中心星级酒店的顶级套房门口,她婉拒对方帮忙收拾行李的提议,关上房门的瞬间,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过度的热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号码,是岳启慎。
“清清,累坏了吧!酒店怎么样,还住的惯吗?”时隔一年,听筒里传来他温润清朗的声音,一如往昔。
“挺好的,谢谢你。”梁清许轻轻应了一声。
“清清,别和我客气。”岳启慎的嗓音变得低沉了些,执拗的叮嘱道:“你一个女孩子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想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你别怨我擅自主张。”
梁清许回到:“启慎,谢谢你费心,我已经联系好中介,明天去看房,周一就要去公司报道,酒店这边你也不要续费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之久,才传来一声轻叹,“行,你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梁清许在套房里四处转了转,房间很大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晚餐后,她站在露台上俯瞰京城夜景,华灯初上,霓虹闪耀,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梁清许摆弄这手机,拨通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却依旧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梁清许熄灭屏幕,心中怅然:小洁,你还在京城吗?
她与陆洁十岁相识,相似的命运,让她们成为彼此年幼的救赎。
她比小洁幸运,有外婆疼爱照顾。
小洁的母亲,年轻受刺激神经失常,生父不详,生活难以自理,在小洁十四岁时便离世,留她孤身一人。
十六岁的小洁毅然辍学,选择独自北上。
火车站里,小洁抱着她,哽咽道:“清许,我一定要在京城站稳脚跟,等你来。”
期间两人一直保持联系,直到两年前的一天,小洁打过来最后一通电话中断后,之后便是不接电话,最后号码注销。
当初约定好的京城相聚,外婆离世,小洁失联,如今站在这里,只剩她,孑然一身。
眼前的热闹繁华场景无人分享,过去的憧憬和期许,像一缕清风消散在夜里。
最后一丝晚霞隐退,她抱臂转身,套房里只亮着一盏孤灯,昏暗的灯光朦胧了视线。
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昏暗的凌晨。
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攥住她,周遭的事物仿佛在旋转,一阵失重感,像是坠入无尽深渊,混沌而模糊。
胸腔发闷,恐惧让她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夜风拂过颈侧的半干的头发,丝丝凉意贴着皮肤,将她拉回现实。
她脚步虚浮地退后,反手撑着护栏玻璃,弓着背大口喘气,摇了摇脑袋,强行摒弃脑中杂念。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默默告诉自己,梁清许,你已经不是当年十岁的小女孩了,你二十二岁的成年人,是能战胜一切恐惧的梁清许。
她紧紧攥着脖间的温玉,平缓呼吸,等心跳渐稳才挺直脊背回了房。
躺在床榻,辗转难眠。
无奈之下打开电视,选了一部老电影,企图用缓慢的节奏催眠自己。
影片渐入尾声,倦意终于袭来。
就在她意识渐沉,即将坠入梦乡之际——
叩、叩、叩……
三声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撕裂了夜的宁静。
她猛地惊醒,屏息凝神,耳膜紧绷。片刻后,确认——是敲她的门。
翻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此时是凌晨一点半,她在京城无亲无故,深更半夜谁会来找她?
八成是敲错了门。
她重新躺下,心想等那人自觉离开便罢。
可两分钟后,敲门声再度响起,节奏清晰而执拗,由轻转急,由缓至烈,如同紧箍咒,一圈圈勒紧她的神经,仿佛不把门敲开,便永不罢休。
梁清许终于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玄关。
门外,断断续续传来女人含混的叫嚷,带着醉意,又夹杂着委屈与愤怒。
从猫眼望去——只看见一个女人的头顶,栗色长发凌乱披散,肩头微微颤抖。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女人拍打着门板,拍门声如鼓点般震荡着门板,也震荡着她的骨膜。
梁清许头皮发麻,正欲退回,忽听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
细听,是酒店工作人员赶来,正和醉酒女人交涉。
她心里稍显安定,可外面的吵闹声依旧没有平息。
等了三分钟,梁清许回到房间。裹上浴袍后打开了门。
门外,两名酒店女服务生正一左一右架住那女人,试图将她带离。
女人却奋力挣扎,右腿前伸,左膝弯曲,身体弯成一张紧绷的弓,死活不肯挪动半步。
“有事吗?”梁清许声音轻却清晰,打破僵局。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酒店管家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致歉:“梁小姐,非常抱歉,惊扰您休息,我们马上处理好!”
那女人也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盯着梁清许。目光从迷茫到震惊,再到歇斯底里的愤怒,仿佛在她脸上读出了不可饶恕的罪证。
“你就是那个女人!”她突然嘶喊,“是你……我就知道!他不理我了,全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
梁清许神色未变,迅速后退一步,冷静道:“女士,您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您。”
随即转向酒店管家,“怎么回事?”
“梁小姐,实在抱歉。”管家无奈的解释:“这位是蒋小姐,喝醉了,误以为她朋友住在这里,我们已经解释过了,但是她情绪激动,一时难以安抚!”
“你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你让言哥出来……你让他见见我,好不好?”女人此时已然失去理智,丝毫听不进任何解释,认定要找的人就在房间里,边说还作势要往房里闯,两个女服务生眼疾手快的拉住醉酒女人的手臂,急声道:“蒋小姐,您别冲动。”
酒店管家靠近一步,挡在梁清许和蒋小姐中间,说:“蒋小姐,您先冷静一下,沈总今晚真的不在这里,我先让人送您回去,好吗?”
走廊那头又来了两个女服务生,四人手忙脚乱的拉扯蒋小姐的胳膊。
可她根本不讲道理,一把推开酒店管家,扑到门前,双手死死趴住门,最后干脆跪坐在地毯上,嘴里不管不顾的叫嚷着:“你们少诓我,我亲眼见到他进酒店的,言哥……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见我一面……”
说到最后伤心的啜泣起来,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对此,酒店管家似乎已司空见惯,丝毫不为所动,蹲下身好言相劝:“蒋小姐,您在这里闹也无济于事,惊动了别人,反而伤了脸面,先回去好吗?”
梁清许平静注视眼前的女人,五官明艳,妆容斑驳,一头栗色长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柔亮顺滑,身穿黑色绸缎的吊带长裙,丝滑贴身的衣料将她婀娜的身材展露无疑,拉扯显得有些凌乱。
梁清许忽然转身,回房取来一件浴袍,递给身旁的服务生,“给她披上吧。”
众人一怔。
蒋小姐也愣住了,仰起脸,泪眼朦胧,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梁清许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温和却坚决:“女士,这间房间是我独住,里面并没有您要找的人。”
蒋小姐眉头微蹙,似在权衡这话语的真假,双手依旧不愿松开门框,一时连哭都忘了。
见状,酒店管家立即趁热打铁,蹲下身,语气诚恳劝解:“蒋小姐,沈总真不在里面,您了解沈总行事作风,他怎么会躲在女人身后呢?您今天喝多了忘了这茬了,您不想回去,我去安排房间,您今晚就在这边休息一晚好吗?”
蒋小姐轻咬咬唇,神情挣扎。
众人屏息以待,走廊里静得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就在此时,“咔哒”一声轻响,斜对面的房门缓缓开启
一道低沉慵懒的男声随之响起,不疾不徐,“大半夜的,吵什么?”
声音不大,清晰的攫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蒋小姐和酒店服务员齐齐回头,神情各异。前者眼睛一亮,后者则如释重负,悄然松口气。
梁清许心头一动,已然明了,这便是这场闹剧的男主角。
她抬眼望去,眉梢几不可察的动了下。
斜对面的门内,男人斜依门框,身形高大挺拔,浴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头顶的射灯如舞台聚光灯,洒落他身上,碎发垂落额前,眼睑半掀,睡意未消,鼻梁投下的阴影落在侧脸,唇角微勾,带着淡淡的笑意。
沈其言无视众人热切的眼神,目光落在地上的蒋欢身上,似笑非笑问:“大半夜的,这是演的哪一出?”
走廊里鸦雀无声,管家嘴唇动了动,最终噤声退至一旁。
“言哥,……”蒋欢委屈巴巴的喊了他一声。
沈其言嘴角的弧度未变,只静静的看着她,不置一词。
男人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像一剂强效醒酒药,让蒋欢瞬间清醒。
她脸上血色退去,嘴唇嗫嚅,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转身面向梁清许,弯腰道歉,“这么晚吵到你休息了,真是不…对不起。”
这……
反转,有点出人意料。
梁清许抬眼扫了沈其言一眼,客气道:“没关系,误会说清便好。”
蒋欢得到谅解,立即转身面向沈其言,带着几分邀宠的姿态:“言哥…”
见此,沈其言似觉得有趣,忽的低笑出声。他含笑的目光掠过蒋欢,落在对面的梁清许身上。
小姑娘站在门内,浴袍下摆露出素色睡裤,乌发随意披散,面容稍显稚嫩,眼神沉静,如同一泓秋水,笔直而立,不卑不亢,一副超然世外的淡然。
沈其言眼中闪过兴味,这个样子,倒是方才在阳台上恐惧失神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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